她傍晚回去的時候遇到了昭明。當時昭明正在花園裡訓馬,一條鞭子揮舞得啪啪作響,幾乎把那匹馬抽出血肉來。
昭明是疾風烈火一樣的性子,又剛毅頑強。她喜歡結交朋友,王公貴族、三教九流,男男女女都有,屋子裡的那些闊太太們都把她當做知己。實際上昭明不大瞧得上那些官太太們的做派。看戲、玩牌、嗑瓜子這種婦人行徑,她一向不大參與,她更喜歡金戈鐵馬的世界,喜歡殺伐決斷的氣勢。整個駙馬府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條,外面的產業也由她打理,幾乎是日進斗金。
靈犀看她這個架勢,心裡有些發憷,勉強地笑了一下就告辭了,昭明把鞭子扔了,親自送她到門口,這種待遇是很少見的,然而昭明對她總是異於常人的熱情。靈犀有時候以為昭明是感念姐妹情深,但是她看自己的時候,眼神卻又是冷冷的。
“每次都走得這麼匆忙。”昭明一手搭在馬車的邊緣,很惋惜的樣子:“晚飯都已經備下了,你又不賞臉。”
靈犀只好歉意地笑:“今日實在不湊巧,家裡有客人來。” 又說了幾句話才得以脫身。
靈犀回到家裡,在鏡子前卸妝時,又把自己的首飾盒翻騰了一遍,旁的不說,戒指實在有點拿不出手了。但是要買新首飾,這句話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
顧家在京城是名門望族,三朝元老,上溯一百年是富商大賈,家產多得沒人去計算。顧家人口不多,也不至於出現坐吃山空的局面。如今是顧太太管家,家中吃穿用度不算節儉,可也並不豪奢。除了除了上次阿桃的喪禮辦得很大,平時似乎沒有用到錢的地方。這樣算起來,家裡應該有很多很多錢的。顧庭樹治軍,軍費從國庫裡撥出來,成千上萬的白銀從他手裡流過去,他是坦蕩磊落的人,一文錢都不會出錯。
這會兒天色還早,靈犀腦子裡想著那塊黑寶石戒指,去顧太太那裡請了安,然後跟丫鬟們一塊兒在院子裡賞花,忽然管家從外面帶過來一個小兵,小兵冒冒失失地跟靈犀行禮,說是讓她送一份密函給顧少爺。
這種事情靈犀以前也做過,顧庭樹的私人物品的放置地點只有她清楚,並且軍營離都城不遠,靈犀也去過軍營,熟悉路程。她讓小兵先回去。自己去屋子裡開啟抽屜,取了那封密信。
“公主是騎馬呢,還是坐馬車?”秋兒問道,頓了頓又說:“太太今日睡得早,公主這會兒騎馬出去,想必她也不知道。”
靈犀聽了,就找來一件藏青色的小廝衣服,把頭髮盤到腦後,蓋上帽子,獨自一人騎著馬出城了。
快到軍營的時候,兩個等候在此的小兵迎上來,他們兩個是認得靈犀的,先跪下行了禮,又歡天喜地的給她牽馬,把她迎到了中軍帳內。靈犀進去的時候,裡面密密匝匝地站滿了人。那個小兵沒有通報,她只好貼著牆角蹭進來。
帳篷內點著蠟燭,靈犀才看清眾人是圍著一個圓形的沙盤,盤內溝壑縱橫,很巧妙地勾畫出山川河流的局面。顧庭樹手裡拿著一根細長的指揮棒,正在講解什麼。靈犀進來時,他頭也沒有抬,只是很自然地從她手裡取過了信。
身邊那些將士們很警覺地看了一眼這個臉色過分雪白的少年。然而顧庭樹沒有說什麼,他們也只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儘管現在討論的是絕對的軍事機密。
靈犀在顧庭樹身邊看了一會兒,有些明白了他們是在講前線士兵運送糧草的路線圖。她有點驚訝,因為糧草是軍隊的命脈,路線圖相當於軍隊的咽喉。她自己不好意思繼續聽下去了,只好悄悄溜出去,一個人在草地上騎馬。
一直等到那些人都出來了,靈犀才返回軍帳,地上的沙盤已經被推平了。顧庭樹站在火光下看那封信,一身黑色的衣服上沾染了些許風沙。他這段時間雖然辛苦,倒是壯實了一些。
靈犀輕聲輕腳地站在他背後,“嘿”了一聲。照例沒有把他嚇到。他只是把信折起來扔到火堆裡,然後上下打量她:“你一個人來的?”
靈犀揹著手轉了一圈,表示自己身上確實沒有藏第二個人。
顧庭樹晚上還要見一個人,大概要夜裡才能回去,因此他派了一支軍隊送靈犀回家。靈犀卻非常地不情願:“我跟你一起回去。”自己跑到案桌後面的墊子上坐下,表示出很堅決的態度。
顧庭樹忙得焦頭爛額,也就懶得管她了。不一會兒軍營裡埋鍋造飯,火頭軍把兩人的晚飯端過來,是很平常的麵餅和土豆。靈犀吃了兩口就放下了,一個人站在兵器架前拿著弓箭玩。她也知道顧庭樹嫌她煩,所以並不敢上前訕臉。
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