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出沈浪的話語裡有某種識破和制止的意味,愈發地感到不滿意,卻又難以抗拒。
於是忿忿地一甩手,轉身就往前走。
沈浪左右看看,見那二人還拉著他衣袖不放,苦笑道:“二位,若不趕緊跟上王公子,紅眼夜梟恐怕便要來了。”
這話比什麼都有用。
藍嵐與林鏡花馬上鬆了手。
沈浪鬆了一口氣,伸出手去。
小孩子生起氣來容易無所適從,大人這時候便得牽住他的手,好好地撫慰與引導才是。
那人卻氣急敗壞走得飛快,哪裡牽得到。
沈浪想追上去,不料林鏡花和藍嵐受了他點撥,立刻快步跟住了王憐花,嚴嚴實實地擋住了他。
王憐花的後面,沈浪的前面,眼時下哪裡還有比這更安全的位置。
沈浪無奈地放下手掌,低頭,看看自己的掌心,笑笑。
再抬頭看那人的背影,滿腦子還是他方才繾綣時的勾人模樣。
月光下裸…露的肩膀因著他的動作起起伏伏,像春日的細浪一般舒緩,柔情能將人溺斃。
眼時下衣冠整齊行動迅捷的樣子也好看得不得了,是一種無所拘束的漂亮。
無論何時、怎樣,都該放在心尖尖上。
只是王憐花此時滿心的算計思量,哪想得到沈浪所想。他將碧玉孔雀高舉,有如引路燈燭一般,見那些紅眼夜梟果然都不動彈,心中越發篤定,似是隨口調笑般地說道:“小藍,看來巫行雲對你還真是不錯,把這樣的寶貝都送給你,虧你還因此而記恨他。”
藍嵐看著那孔雀,面上神色複雜。
好半晌,才悶聲道:“也許這不過是個意外。”
王憐花輕輕地笑了一聲。
“若是意外的話,意外也未免太多了一點。”
他陡然停住了腳步,藍嵐猝不及防,差一點便要撞在他背上。
又是什麼事物擋住了去路?
是花。
一片花海。
妖豔的,血紅色的花海。
即使是這樣幽暗的光線下,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那濃豔到了噁心的色彩。
花是什麼花?
枝幹粗硬,花苞紫黑,花色如血。
這花的模樣,在場的所有人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
斷情花。
曾以為世界上再不會有的花朵,再度出現。
滿坑滿谷地一起盛開,即使是在未被焚燬之前的雷山花園,也是不可能有的景象。
“早知道這裡便有此物,何必如此辛苦。”
王憐花說這話的口氣,半是遺憾半是感嘆。
早知道這裡便有此物,何必如此辛苦?
藍嵐無法控制自己的手指伸向其中一朵盛開的花。
王憐花在旁邊給他鼓勁:“也許巫行雲在給你那個墜子的時候,便是給了你一條生路,只是你自己沒有發現?”
是麼?
之前藍嵐每次回憶起巫行雲給他施下話蠱之後,將這孔雀碧玉墜子遞給他時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覺得全身發涼。
因為他明明在做極過分的事,眼神裡卻全然沒有惡意,僅僅是微笑和戲謔而已。
具有力量的上位者看著他卑微的玩物,流露出輕易便能讓你欲生欲死的態度,是一種不動聲色的殘忍。
也許是他誤讀了他?
也許他並不想將他趕盡殺絕,而是悄悄埋下了釋放的伏筆?
藍嵐在腦中反覆回味那時的場景,甚至體會出了幾分愛憐一般的情意。
愛憐。
這種情感在片刻之前,還是天大的笑話。
這究竟是真實,還是回憶的粉飾?
藍嵐已經有些分不清楚。
若是真實,此前的一切所為何來?
若是虛無,為何要將如此寶貴的事物贈予我?
我在你心中究竟是何位置?
藍嵐伸出去的手指像蠱毒發作一樣顫抖不止。
不管怎樣,先……先摘一朵花。
把這朵花吃掉,就可以自由。
自由,這是多麼神奇的命題。
這件事,比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事更重要。
藍嵐的手指就要碰觸到那朵花。
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光。
劍光。
淡青色的劍光。
毫不憐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