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蹲下去,用手撫摸他的臉,然後林驚醒過來。暖暖,你跑到哪裡去了。我下班回來第一次沒有見你在家裡,你讓我很擔心。
林,我有事情要告訴你。暖暖平靜地看著他,她的臉象一朵蒼白而豔麗的花,在黑暗中散發清冷的光澤。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我有了孩子。可能不是你的。我想回家。
林驚異地看著她,為什麼,暖暖,你在和我鬧著玩嗎。
不是。暖暖說。我不想讓我們活在陰影裡面,這對你不公平。如果沒有孩子,我本來想就這樣下去。可現在不一樣。如果依然和你在一起,我會覺得我是有罪的人。可是我不願意這樣地生活。你知道。
我不會告訴你任何的細節。我只希望你能夠原諒我。因為我曾經愛過你。因為我已經不再愛你。
1999年8月 一直在告別中
回家的航班是晚上九點。暖暖獨自等在候機大廳裡。外面下著細細的雨。
她沒有給城打電話。不告而別也許能給他和小可更多的安寧。甚至她都不願再讓自己回想帶給林的崩潰和傷害。她只是做了自己能夠做的的事情。時間會磨平一切。
這一刻心裡平靜而孤單。陪伴著她的是來時的行李包,脖子上用絲線串著的那枚銀戒指。和一個小小的生命。屬於它的時間不會太多。她輕輕的把自己的手放在身體上。Hi,小ET。她笑著對它說話,你會和我說再見嗎。我們要和這麼多的人告別。愛的,不愛的。一直在告別中。
1999年9月 或者我們永遠都不要相見
在這個熟悉的城市裡,暖暖重新開始一個人的生活,黃昏的時候,她常常一個人出去散步。沿著河邊的小路,一直走到郊外的鐵軌。那裡有大片空曠的田野。暖暖有時坐在碎石子上面看遠處漂泊的雲朵,有時在茂盛的草叢中走來走去,順手摘下一朵紫色的雛菊插在自己的頭髮上。漆黑濃密的長髮,已經象水一樣地流淌在肩上。
她感覺到內心的沉寂。所有的往事都沉澱下來。偶爾的失眠的夜裡,會看見城的臉,在地鐵車站的最後一面,他擱著玻璃門對她揮了揮手,然後地鐵呼嘯著離去。
空蕩蕩的站臺上只有明亮的燈光。蒼白地照在失血的心上。她獨自在那裡淚流滿面。
他說,我已經無法忍耐這樣的離別,或者讓我一生都擁有著你,或者我們永遠都不要相見。
她只能選擇離去。因為不願意讓他揹負這份罪惡。她已經揹負了一半。於是就可以揹負下全部。
在醫院的時候,她終於放肆地讓自己流下淚來。不僅僅是因為疼痛。她知道她終於割捨掉生命中與城相連的一部分。他們永遠都可以成為陌路。
她開始去附近的一家幼兒園上班,兼職地給小孩子彈彈鋼琴,教他們唱一些兒歌。
生活是單純而寂靜的。空氣中開始感覺到風中的清冷。她常常穿著洗舊的棉布裙子,臉上沒有任何化妝,只有一頭長髮象華麗的絲緞。甚至很少上街,除了上課,散步,她沒有任何社交活動。也不認識任何的成年男人。除了陸。
陸是羅傑的父親。羅傑是班裡最淘氣的男孩子,他的母親在5年前和陸離異。
陸對暖暖說,羅傑常對我說,他有一個有著最美麗頭髮的老師。暖暖微笑地站在陽光裡,白裙和黑髮閃爍著淡淡的光澤。那一天他們一起走出幼兒園。羅傑在前面東奔西竄。暖暖和陸一起走在石子路上,陸驚異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孩,她悠然地抬頭觀望雲朵,卻沒有任何多餘的語言。
1999年10月 要嫁了,因為已經為你而蒼老
一個月後,這個四十歲的男人對暖暖說,你是否可以考慮嫁給我。
暖暖看著他。他是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她對他沒有太深的印象。知道他很有錢,但並不顯得俗氣和浮躁。剪短短的平頭,喜歡穿黑色的布鞋。不喜歡說話,卻可以在一邊看她用鋼琴彈兒歌數小時。
暖暖說,為什麼。陸說,我想你和別的女孩最大的區別是,你的心是平淡安靜的。這樣就夠了。我見過的女人很多。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心情是安寧的。
他看著這個素淨的女孩。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同尋常的經歷,你可以保留著一切,不需要對我有任何說明。我只希望給你穩定安全的生活,我們各取所需。你不覺得這是最明智的婚姻嗎。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她如絲的長髮。你的頭髮美麗而哀愁。就象你的靈魂。可是你可以停靠在這裡。
舉行婚禮的前一晚,天下起冷冷的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