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擱到一邊,聲調乃是一貫的冷沉:“怎麼,這還不能看了?”
沈采采哽了一下,最後只好低頭裝委屈,試圖以柔克剛:“都說儀容不整不見君,我這模樣要是都叫陛下看去了,那以後可怎麼活啊。。。。。。”
皇帝很微妙的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抬眼看著她,慢慢道:“放心,你小時候為了騎狗,攆著你家狗滿院跑,十步摔一跤,最後直接跌坑裡哭著叫人的時候,我就在邊上呢。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還活得好好的。。。。。。”言下之意:比起當年的那些事來,現在沈采采扶著人在殿裡走幾步路簡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沈采采這一下是被噎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瑪德,青梅竹馬就是這點不好——一言不合就翻黑歷史,還讓不讓人活了?
胸口噎了一肚子話的沈采采最後乾脆就把那頭批摺子的皇帝當空氣,自顧自的扶著清墨走著路。
皇帝順手又撿起一本摺子,眼角餘光卻仍舊追著沈采采纖弱的背影,目光裡帶著連他自己也不曾覺察到的笑意。
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許多年前:那時候,他一個人抱著書,百無聊賴的站在院邊的樹蔭下,看著才剛學會走路的沈家妹妹蹬著她那小短腿,蹬蹬蹬的追在大狗後面,只把那半人高的大狗給趕的滿院子亂竄。。。。。。
後來,她掉坑裡了,便含著眼淚,一邊哭一邊叫他:“蕭哥哥,蕭哥哥。。。。。。。”
是啊,她小時候那樣淘氣,每回惹了事都要眼巴巴的看著他,嬌嬌的叫一聲“蕭哥哥”,只把他當做是百求百依、救苦救難、度人出苦海的活菩薩。卻沒想到,許多年以後,她只會用那清亮的杏眸看著他,平平靜靜的叫他“陛下”。
皇帝抬起手,用筆沾了沾玉硯裡的硃砂,看著那血似的顏色,感覺自己的心情不知怎麼的又有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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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二月初,沈采采終於徹底養了好病,若不是身邊的宮人太過小心,沈采采覺得她都可以繞著宮城跑上一圈。
只可惜,經了前頭那些個事,鳳來殿的宮人們只把皇后當做個易碎的瓷娃娃,每回出門都要跟上跟下,還不忘拿裘衣雪帽把人裹得嚴嚴實實,倒是叫沈采采很是鬱悶——她本來還想趁著現在還有雪,悄悄堆個雪人什麼的過過癮呢。
好在,皇帝大約也還算是講信用的,在沈采采憋悶的快要發黴之前,帶了一套新制的衣裙來鳳儀宮,特意遞給她:“出宮了總不好再穿你那一身宮裝,換這個吧。”
沈采采立刻就明白了:皇帝之前說了要帶她出宮逛逛的,所以說就是今天了?
雖說沈采采對著皇帝尚有幾分提防,但她早便想出宮了,現下終於得償所願自是免不了的激動。所以,她也不像是往日那般總與皇帝頂著,這便從對方手裡接了那件鵝黃色繡纏枝玉蘭的斜襟長襖給換上,外披著銀白色鑲狐狸毛的斗篷,看著倒是低調又精緻。
清墨等人則是仔細的替她將那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綰起,梳了個高髻,襯著耳邊的碧玉墜子,更添幾分清貴優雅。
皇帝還不忘給她遞一頂帷帽過去:“現下街上人多,你要是下車,記得先把帷帽帶上。”
沈采采先是還曾想過這回出宮會不會像是電視劇演的那樣來個女扮男裝什麼的,沒想到皇帝直接給她遞了帷帽。她看了看帷帽的帽簷輕薄柔軟的面紗,估量了一下大體長度:呵,這差不多是要連腳上的繡鞋都遮了吧?
虧百家講壇還說什麼大齊民風開放,安北王府出了個掌軍務的郡主,民間還有女子穿胡服策馬的!
結果呢,她出個門還得從頭遮到腳,簡直就像是見不得人似的!
不過,畢竟入鄉隨俗,馬上就要出宮了,沈采采不欲在這時候多生事,也就勉勉強強的接受了這頂帷帽。
皇帝見她並無異議,這才接著把說下去:“馬車和人也都已經準備好了,你若喜歡,現下就可以走。”
沈采采自然沒有異議,不過她心裡顧忌著皇帝,這會兒也就只是矜持的低了低頭,一副出嫁隨夫的柔順模樣:“我都聽陛下的。”
皇帝自然知道她這話假得很,但也只是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嘴裡嗤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因是要出宮,皇帝倒也不欲張揚,只叫人準備了一輛看著低調的石青色厚帷三駕馬車,車裡倒是佈置的十分精細,著實是稱得上另有天地:整個車廂都鋪了杏色絨毯,另設木幾,木几上擺著一整套的青白色葵瓣式的茶具和鎏金鏤空雕瑞獸香爐。
掀開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