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行首芳華正豔,王衝怎會嫌棄?廉訪既來了,再不談他事。廉訪要向王衝討教學問,就煩勞行首玉手撫琴,與廉訪助興,如何?”
王衝當然不是愣頭小子,按下惱意,一番話將楊戟和梁月繡同時壓住,兩人不約而同地暗暗叫苦,卻又不好違逆。
琴聲起。王衝有板有眼地跟楊戟談起了景數,梁月繡是心中慌亂。不知王衝還要作什麼文章,琴聲幾度變調。楊戟則是坐如針氈。眼角不停在王衝、王衝身後的壯漢、自己的隨從之間來回掃著,他本意只是交好王衝,壓根沒想過學什麼景數。
“數理乃天道,不以人意興廢,要說景數,先要說算學之數,王衝說則小故事……神宗皇帝一日與康節先生對弈,算目時問康節先生,算學之數到底是道還是器。康節先生說。算學之數與象數之數一樣,既是道,又是器,既非道,又非器,乃道器之衡,神宗皇帝便問為何。”
“康節先生言,算學之數形而上者,似乎只存於理。卻可自形而下觀之。他指著棋盤說,在落子處放麥粒,第一子放一粒,第二子放兩粒。第三子放四粒,以此類推,到最後一子。要放多少粒……”
王衝看向楊戟和梁月繡,重複問:“要放多少粒?”
一下被考起算學。梁月繡和楊戟都愣住了。不過樑月繡不止擅舞,還精通琴棋書畫。醒過神來,張口就算:“棋盤十九路,落子三百六十一,先是一、二、四,再是八、十六……”
接著她就算不下去了,訥訥道:“許是……百萬以上?”
楊戟見識高一些,為示好王衝,他看過算經和景數,笑道:“這是算二的冪數,到十冪就上千了,三百六十一冪,何止百萬,怕該上億罷……”
王衝搖頭:“第三十二子時,便要放四十二億九千四百九十六萬七千二百九十六粒……下一子是上一子的兩倍,到第三百六十一子,不管是恆河之砂,還是諸天星辰,都不足以相比,甚至文字都不能表,只能以景數這樣的算學數式代表。”
第三十二子就是四十多億……
一時間,梁月繡和楊戟忘了各自的心事,瞠目結舌。
好一陣後,楊戟才道:“神宗皇帝時真有此事嗎?某家還從未聽說過,是邵子文說與守正的?”
王衝攤手道:“是我編的……”
楊戟噎住,梁月繡掩面笑道:“二郎還真是有蘇學士之風,張口便成典故。”
即便兩人各有心結,此時也不得不佩服王衝的學識和氣度,同時也納悶不已,王衝忽然說起這個,意在何為?
“數通天道,卻又能在棋盤之間顯出難以窮盡的奧妙,這便是數非道非器的原因。由此而思,人何嘗不是與數一般?成都人都言我王衝小小年紀,便有神通之能,一念殺賊,一念活人,王衝就在這,二位能看得明白麼?”
王衝話題驟然一拐,自吹自擂起來,可梁月繡和楊戟卻覺凜然。眼前這個少年,小小身軀,到底蘊著怎樣的本事,確實讓人看不透。
不待二人看口,王衝又道:“可在王衝看來,每個人都是如此,勿論貴賤男女,每個人都蘊著無盡之秘,外人即便窮盡一生,也難看得通透,這便是人通天道之理。”
這一下又拐到了道學的天人合一,梁月繡和楊戟已經徹底迷糊了,心思就愣愣追著王衝的話,覺得自己重回學堂時光,正受著夫子的淳淳教誨。
“就說梁行首你,也是自小便入了官坊吧。這麼多年來,你到底吃過哪些苦,又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王衝只能泛泛而想,即便行首你細細道來,王衝也品不出那般滋味。行首此時與王衝不過是咫尺之隔,卻若天涯之遠……”
這番話只是淡淡說來,梁月繡卻覺像是一柄重錘透過身體,沉沉砸在心口上,心痛時眼角也不由自主地熱了。
梁月繡幽幽嘆道:“女人都是如此,天生命苦……”
王衝直視梁月繡,柔聲道:“既如此,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如是王衝早生十年,若是王衝如遇錦奴那般與行首相遇,王衝自當以行首之苦為苦,不惜代價,也要救行首出此牢籠。”
“行首自要問,王衝與那芸芸俗人一般,就只貪念行首美色?當然不是,王衝只求解行首之苦。就如錦雀囚於鳥籠,王衝開啟籠門,不是為了握在手中把玩,而是放其自由。它願飛,任它。它願以王衝為棲枝,任它……”
“行首說。女人天生命苦,乾為陽,坤為陰,陰陽相濟,說的不是歡好之道,尊卑之道,而是說女人天生就該得男人呵護。若是少了男人的羽翼,女人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