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彷彿很多年都未曾睡過覺,這下就想睡下去。他隱約聽著護士不停地叮嚀,努力睜開眼,眼前也陷入一片昏暗,眼皮之間巨大的磁性把它們粘在一塊兒。斷斷續續的,他聽到一些微弱的聲音,似乎有一些醫生在很遙遠的地方議論他,說他呼吸、體溫、脈搏、血壓基本恢復,已經脫離了危險期,有人說還需要觀察,有人說生命體徵昨天已經正常可以離開監護室,有人說快去通知他家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恍惚感到自己在電梯和走廊上穿梭,周圍有人低頭漠然地看著自己,這一幕彷彿在電影裡。他想,自己難道正走在從地獄到天堂的路上,或者還在向地獄深處走去?
之後,他被一聲聲“渺兒”的呼喚聲喚醒,再次睜開眼,已經沒在ICU,在一間病房裡,雖然還輸著液,眼皮已經沒有開始那麼沉。只見一位面容憔悴的老頭兒和一位繫著馬尾的女人分別坐在左右兩邊專注地看著自己,他們的雙眼通紅,浮腫著。
老頭兒焦急地輕喚著:“渺兒,渺兒……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渺兒,渺兒,你說話呀?還痛不痛啊?”
女人也喚著:“弟弟,弟弟,你會好起來的。”
林易渺看了他們很久,不解而又吃力地問道:“你們是誰?”
老頭兒和女人面面相覷,隨後老頭兒哭道:“我是你爹呀,她是你姐呀!你不認識我們了嗎?我是你爹木家直,她是你姐木蘭品,想起來了嗎?”他見林易渺還木然的樣子,又說,“渺兒,你原來叫木蘭淼,現在叫林易渺,我們是林聖鄉木家村的人呀,你在利音讀過書,在這北京也讀過書……記起來了嗎?我是你爸,她是你姐啊——”
林易渺正疼痛得要命,心想古代的凌遲酷刑也不過如此吧,比死還難受。那些疼痛幾乎掩蓋了木家直那些話,但他還是聽清了,他沉默著,不知道老頭兒說的那些話與他有什麼關係。
木蘭品見林易渺依然沒有反應,就勸父親別說太多,慢慢來,等他恢復一些再說。木家直不再說話,只是握著林易渺的手不住地掉淚擦淚和嘆息。
林易渺想了一陣又問:“我怎麼在這裡?……好痛!”
木蘭品看了看父親,猶豫了下說:“弟弟,你遇到了車禍,受了重傷。有印象嗎?”
她見林易渺還是發呆的樣子,繼續說:“你頭部和手部受了傷,過兩天就會好了。你的左腿斷了,安了鋼板,至少要臥床休息兩三個月,你不要亂動。”
“什麼?腿斷了!怎麼回事?不可能!”林易渺不敢相信,一激動,頭痛得更厲害。他這才注意到真的是左腿在痛,痛得右腿和全身也像受到感染,分不太清究竟是哪裡在痛。
林家直連忙說:“渺兒,別想太多,有我和你姐在,還有政府在,你別擔心。”
木蘭品見林易渺還是不懂父親的意思,解釋說:“弟弟,這是北京最好的骨科醫院,也就是全國最好的醫院了,有最好的醫生在為你會診。醫生說你可以完全恢復,沒事的,現在要忍一忍,再疼也要堅持,別亂動,有事就跟我們說。”
林易渺不懂他們的意思,聽了一陣又想睡去,但無法入睡,木蘭品不讓他再睡下去了,又說:“你不能睡,睜開眼看著我們,聽我們說話……前幾天好多領導都來看望你們呢,還送來了慰問金……你只管好好養傷,其它事情你就不用考慮太多,政府和醫院都已經為你安排好了。”
林易渺奇怪地說:“這和政府有什麼關?”
木蘭品說:“政府和醫院都表態了,不惜一切代價要醫治好你們。”
林易渺“哦”了一聲,覺得更奇怪了。
在父親和姐姐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林易渺度日如年地熬過了最疼痛、最不方便的艱難日子,他不願讓麻醉類的藥物影響本來就受傷的大腦,堅持少用激素很強、刺激很大、有後遺症的藥物止痛,時常在劇痛中緊閉雙眼煎熬著一分一秒。他不想讓照顧自己的人擔憂和難過,努力忍著疼痛的眼淚。
在幾天的治療與談話中他知道了一些住院的來龍去脈:在那場特大車禍中,他遭受了重度腦震盪,按理論兩三天就能甦醒,結果用了七天才醒過來,醫生懷疑他的求生慾望不強烈;手在劇烈的碰撞中也撞破了皮肉;左大腿骨折,靜脈血管全斷裂,股動脈血管有一厘米破裂,股神經也受到損傷,因失血過多而休克。
如此的重傷他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因為在9名重傷者中,1人成為植物人,1人終身癱患,3人有截肢危險,他是那場車禍中屈指可數的可以自己走出醫院的人。政府對此次事故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