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在週日的下午舉行,雲來會帶上自己的吉他,彈上一個下午也不知道疲倦。他有一雙靈巧有力的手,吉他彈得很好,每次彈琴都有人圍著聽,後來更是有隔壁社團的人聽到琴聲走進來。他彈琴時大多低著頭,每次抬頭,也是不自覺地尋找某一抹身影:潘希年每次社團活動一定到場,哪怕沒什麼事情,也能看見她捧一本書,安然地坐在角落裡自得其樂。有的時候她看到某一頁,抬起臉來,目光掠過窗外那業已調零的樹枝靜靜出神。雲來看不見她的眼睛,但只要看著半邊臉頰和輕柔落在肩上的長髮,已經足夠讓他的琴聲隨之輕柔起來。
他發現自己漸漸喜歡上這個城市,不同於那在長江以北的故鄉,T市的冬天沒有中央曖氣,空調總是讓人暖不起來,但十天裡至少八天都有著明晃晃的陽光,透過大玻璃窗落在鋪滿磨得很光滑的灰色大地磚的地板上,帶來一種既明媚又楚楚的生命感,還有的時候那光塊會輕不可見地移動著,如同被看不見的手拂動著;每到這種時刻,雲來都會覺得時間被微妙地拖住了前進的步伐,而很多這樣的時刻,他都和潘希年在—起。
蔣仲偉說得沒錯。有些事情無可隱藏。不到一個月,幾乎是全社團的人都察覺到雲來喜歡。不,或許應該說是迷戀著潘希年。之所以說幾乎,那是因為唯一一個無所覺察的人恰是局中的潘希年本人。但大概是雲來太讓人喜歡,投向潘希年的目光太專注,而潘希年的遲鈍又天真得不像有一絲一毫的刻意和做作,沒人忍心拿維繫兩人之間那溫情的沉默和迷戀開玩笑,甚至沒有人站出來暗示一句,簡直就好像是生怕一出聲,就把這柔軟的氣氛打散了。
說起來,雲來也會和潘希年一起去食堂或是學校外面的餐廳吃飯,雖然不止兩個人;圖書館、自習室乃至路旁偶遇的時候也能含笑致意或是停下來寒暄一陣;因為和蕭暢投緣,蕭暢、陸敏去市區玩的時候也會分別叫上雲來與潘希年同去,玩得開心的時候,說笑之間並沒有生疏感。
但說起來也怪,明明看起來毫無戒備,雲來也確定潘希年確實是單身,兩個人越來越熟悉、越來越親密,但彼此之間分明隔著一堵牆,他走不進,她也不出來。
雲來不急著挑明,更不曾有任何氣餒,就想,那就一邊等一邊努力吧,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
有一個週末,同系的一個師兄過生日,叫了平日裡關係不錯的幾個同門和朋友專程去市裡擺了一桌,雲來天生的人緣好,亦在受邀之列。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商量著找個地方去唱K,正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雲來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陸敏開啟的。
他走到人少的地方接起電話,陸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為難:”雲來,你現在在哪裡?“我在市裡吃飯,剛吃完,怎麼了?”
電話那頭明顯鬆了口氣:“太好了,你有空沒?能不能過來一趟,希年出了點事情……”
雲來握電話的手一緊:“我這就過來,你們在哪裡?”
長夜
就在陸敏找到雲來之前的幾小時裡,潘希年久違地回了一趟家。這天程朗和紀曉彤來費諾家做客吃飯,到家之後沒看到潘希年的人,順口問了一句徐阿姨希年怎麼不在家,徐阿姨愁眉苦臉地說:“希年現在難得回來一次。上次見她不知道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前了。”
程朗和紀曉彤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紀曉彤問:“怎麼回事?”
徐阿姨搖頭:“自從費先生把她接回來治病,就有點不對勁,滿腹心事的樣子,夏天的時候我休了一個月的假,再回來之後,不知怎麼回事,越來越難看見人了。費先生也不說,我怎麼好問。”
紀曉彤想了想,又說:“這樣,我給希年打個電話,叫她回來吃飯。費諾人也不在?”
這個時候已經從學校出來了吧。“徐阿姨看了眼鍾,謹慎地說。
程朗低罵一聲”工作狂“,對紀曉彤說:”正好,你也打個電話給費諾,叫他折回去接希年一起回來。怎麼回事嘛,叫我們來吃飯,主人家倒是連個人影都見不到。“有紀曉彤出馬,幾個電話下來,一小時之後,費諾和潘希年雙雙出現在門邊。
程朗這段時間忙著在評職稱,醫院又在忙年度考核,而紀曉彤的畫廊在裝修改造,兩口子都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潘希年。所以一見之下,紀曉彤便說:”希年,你怎麼回事,瘦得這個鬼樣子!“潘希年勉強笑了笑,解開外套掛好:”程大哥,曉彤姐,好久不見。我沒事,就是最近功課緊,忙不過來。“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了,你還是病人呢。要學會放鬆,這樣對病情不再復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