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裝扮,穿的戴的都是十分平常的,甚至不太掩飾臉上的細細的皺紋,卻給人舒舒服服自自然然的美麗。
本來一切都是在喜氣融融的氣氛裡,直到侯爺端起一杯酒,對著席間眾人,自飲一杯,開口便是平地驚雷:“李某年過不惑,平生自問無甚大過錯,今日請各位前來,卻不為過壽,只為認一樁陳年錯事……上個月,我終於尋回了我流落在外面的一個兒子。”
侯爺的語氣輕描淡寫,說是認錯,卻無半點歉然之意,這次的壽宴,原來是為了宣佈這樣一個既成的事實。錦言看見侯爺說話的時候,李夫人執著酒杯雪白的手指輕微地顫了一顫,錦言心裡想:難道這件事,李夫人竟是先前不知道的麼?可李夫人除了輕顫了下手指,也再無別的驚詫表現了,面容上仍是淡淡的溫然柔和的表情,聽完侯爺的話,又多喝了兩小盅酒罷了。
錦言艱難地用筷子夾著虎皮花生放進嘴裡,心想:私生子該登場了。果然,屏風那邊一個如二月暖陽般的聲音懶懶響起:“在下李承煜,以後承蒙各位照顧。”
錦言夾花生的手一頓,筷子尖上的花生掉在了桌上滴溜溜打轉,錦心適時給了錦言一記眼色,只可惜錦言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根本沒注意到錦心的咬牙切齒。
錦音早就發現自梅園出來錦言便一肚子心事,這會兒又在眾人面前失了神,一會兒再鬧出什麼笑話,恐怕別人要議論連家了。於是伏在錦言耳邊輕聲問:“姐姐,你怎麼了?”
錦言的思緒被扯了回來,才發現一桌子的閨秀都用好笑的眼神看著自己,尷尬萬分,只好輕咳一聲,扶了扶額:“那個……我好不舒服,容我離開一會兒。”
等錦言離了席,席間的閨秀們窸窸窣窣開始議論起來,一個問錦心:“這就是你鄉下回來的姐姐麼?”
錦心:“……”
另一個說:“你這個姐姐看起來好生奇怪哦。”
錦心:“……”
再一個說:“我剛才瞧她一直吃不停,恐怕在鄉下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吧。”
錦心:“……”
錦音擔心錦言,於是追了出去,在院子南邊的一方小湖邊上,看見錦言抱膝坐著。錦音彎了彎眼角,笑喊:“姐姐。”便走了過去,坐在錦言的旁邊,錦言正撿著小石子投進湖裡去。
錦言見錦音來了,只淡淡笑了一下,錦音從袖子裡取出竹笛,笑說:“在家的時候姨娘管得嚴,難得見著姐姐,今天正好,我把姐姐教給我的《春江花月夜》再吹一次,姐姐看哪裡不對,也好指教指教。”
明澈的笛聲便悠悠繞耳,此時正值夕陽晚落,月華初明,石子投進湖水中被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明月,春水,笛聲依然,錦言心中輕輕一動,一些回憶像雪融般汩汩流動。錦言抬起右手,空握了一握,手心上還留有一個淺淺的傷痕。笛聲乍停,錦音偏過頭來笑道:“姐姐,怎麼樣?”
錦言手覆上錦音的手,慢慢說:“人可以偽裝,笛聲偽裝不來,你吹出來的笛聲空明澄淨,若不是有顆赤誠之心的,笛聲也不會不夾雜一絲汙濁。”頓了頓,又說:“對不起。”
錦音睜大了眼睛:“怎麼呢?好好的為什麼說這個?”
錦言輕輕嘆了嘆,說:“今天在梅園裡,是有人推我,我才摔倒的。”
錦音也忽然靜了,想了許久,慢慢開口:“姐姐是懷疑我了的,所以跟我道歉。”
錦言的頭輕輕靠在錦音肩頭,歉疚道:“在家裡,除了母親,你對我最好啦,我不該疑你,只是……唉……生活太艱難了。”
說著,寶岑也從後面繞過來,邊走邊道:“你們說什麼悄悄話呢,你們在這裡,也不怕被別人看見了。”
錦言抬起頭,說:“不會的,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筵席上呢,誰會來這兒。”然後又對她們說:“你們先回去吧,人少了好幾個一眼就被看出來了,我一個人待一會兒,透透風就回去了。”
待她們都走了,錦言托腮想:不是錦音,就是寶岑了。
忽然,從身後傳來隱約的腳步聲,錦言嚇了一跳,趕忙起身,低著頭快步走著,走到一片小空地時,身後那人喊了一句:“請別踩著藥了。”
錦言剛抬起來的腳趕緊收了回來,果然,藉著月色看,空地上平鋪著許多藥材,應是在這裡晾曬的。錦言聽聲音近得很,又是男聲,前面的路被藥材擋住了,窘迫得要命,只好退到一邊低頭行了禮:“實在不好意思,筵席上太悶了,想來透透風,沒想到這個時候這裡會有人。”
那人的聲音聽在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