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阿瑪德說道:“帶上帕克。”
但她沒有動,她不能就這麼離開他,讓兩人這樣冷冰冰地收場。阿瑪德沒有走過來,於是她走上前,把臉埋進他的胸膛,祈求他的原諒。阿瑪德遲疑著,然後緊緊抱住她。熟悉的溫暖與激情又回到兩人身邊。他吻著她,直到她感覺無法離開,然後他堅定地推開她。桌子旁邊的椅子上有一件軍雨衣,他拿起雨衣,溫柔地披在她的肩上,拉上兜帽,“去吧,”他輕聲說:“他們在等你。”
“我愛你。”她低聲說。
“我知道。”他哽咽著回答。
她快步跑回飛機,雨水夾雜著淚水灑在她臉上。
帕克?阿納克目睹了剛才的一幕,走進房間,“讓她走嗎?”他問道。
“我不能阻止她。他是我的兄弟。如果他還活著?如果他還活著!”他喃喃自語,第一次想到事情可能是真的。
帕克?阿納克一直緊閉著嘴,好一會兒才回答:“要是在以前,蘇丹會殺了他。”
“不行,帕克!”阿瑪德生氣地回答:“他是我的朋友。你陪她去,保護他們兩人。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
帕克?阿納克眼睛眨也不眨,他已經說出他的想法,現在接受了命令,會一心遵從。
阿瑪德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主阿拉與你同在,老夥計。”
“真主阿拉與你同在,主人。” 帕克?阿納克回答,然後跪在地上,親吻蘇丹的腳。
走到飛機旁邊時,雨還在下,引擎不耐煩地吼叫著。上機後帕克往後望了一眼,但沒能看見蘇丹,也看不到房子。 一切都消失在歪歪斜斜的灰色雨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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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的種子》第五十七章
1949年1月 爪哇
默拉皮火山在黑暗中醒來,熾熱的氣息被雲朵反射,在周圍的世界投射出詭異的光芒,它的長眠被打擾了。
“山神在生氣。”一個爪哇老農告訴阿瑪德,兩人走在通往深山裡的小路上。“山神很氣憤荷蘭人征服了印尼。”老人悲憤地說道。
天色已晚,過了荷蘭人的宵禁令時間。阿瑪德抄小路走了好幾個小時,輕易地躲過荷蘭人的崗哨,正要去一個小山村,準備在與凱瑟琳見過一面的廢棄小機場旁邊的小屋呆一晚,到黎明時他會點上火把,引導安排好的飛機降落,接他到新幾內亞,還有時間在凱瑟琳離開莫爾茲比港之前趕上她。他不能不陪她去,儘管有帕克?阿納克保護,路上還是太危險了。
自從她離開後,悲傷與憤怒漸漸淡去,現在他只擔心她的安危。印尼的革命可以不需要他,他已解救了幾位先前被荷蘭人逮捕的共和政府領導人,但他沒能救出被囚禁在班庫島的蘇加諾。在本人缺席的情況下,阿瑪德託瑞典代表在聯合國會議作了發言,獲得了極大的成功。透過演說,他贏得了世界的同情,各國紛紛支援印尼獨立行動,敦促荷蘭全面撤軍。阿瑪德堅信自由很快會來臨。從現在開始,奮鬥主要將以外交形式進行,沒了他也可以。儘管身邊一直有人勸說他乘蘇加諾被囚之機登上總統寶座,他拒絕了這些建議。7年了,他總算可以從印尼事務中脫身,思考個人的事情。
走近那間小屋時,周圍沒有一絲光亮。12月荷蘭人佔領日惹時,村子被摧毀了,許多村民加入了游擊隊組織。
默拉皮火山現在照亮了整片東邊的天空,隨著夜色漸晚,光亮越來越紅,大地在它的腳下瑟瑟發抖。走到房子的走廊時,他一隻腳踩上光滑的石頭,習慣地停下腳步,感受周圍不尋常的動靜。但房子裡、村子裡都很安靜,只有蜥蜴與昆蟲在遊動。
在房子裡,圖克?馬里克聽到門口石頭上輕微的腳步聲,立刻屏住自己的呼吸,手掌緊緊握住衝鋒槍的把手,手指緊扣扳機。似乎過去二十年的生命如今就匯聚在這一命中註定的時刻,他的心裡又驚又喜。
在黑暗中,他聽到門的插銷被開啟,一絲光亮透過門縫,又暗了下來。周圍一片寂靜,然後似乎聽到什麼東西擦過桌子的聲音。一聲打火柴的聲響打破了沉寂,圖克?馬里克靜靜地在陰影中等待著,看著火柴點燃油燈,照亮了房間的各個角落。他看到阿瑪德臉上驚詫的表情,手裡還拿著火柴,在心裡品嚐著這一時刻。
“很久不見,阿瑪德,自從巴黎一別。”
阿瑪德臉上的驚訝轉為謹慎,開口時語氣仍然鎮定,但搖滅火柴扔到桌上時,手微微在顫抖,“你怎麼知道我會到這兒來?”
“從日惹收到的電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