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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世之下手中沒有強權,莫說苟活恐怕連命都難保,只能任人宰割。特別是慘死的二弟,時不時跳進腦中,讓人不得安生,把所有盤根錯節的矛盾,攪得更加糾纏不清。

那時節龍華監獄突發傷寒,武仲明沒能倖免也被傳染,監獄裡吃得清湯寡水,住得骯髒腥臭。武伯英眼見著二弟越發消瘦,奄奄一息,內心十分焦急。監獄裡醫療條件很差,治傷寒的特效藥盤尼西林屬於嚴控藥品,監獄裡沒有一支,只能用黃連給患者澀腸。武仲明高燒不退,洩瀉不止,身上已經有了玫瑰斑,恐怕還沒救出來就要命喪獄中。

武伯英孤注一擲,花大價錢買通龍華監獄的典獄長,讓醫生進監獄給二弟治病。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因為武仲明是死囚,典獄長儘管對錢財垂涎三尺,卻死活都不敢答應。武伯英靈機一動,申明武仲明單等過堂就算解救成功,沒有原來那麼重中之重。既然醫生不能進來,不妨暗中把人接出治療,自己可以冒充武仲明在獄中服刑。典獄長看看形貌酷似的武伯英,想想單間關押的武仲明,有所動搖,勉強答應。二人商定了深夜替換、黎明送回的路數,並約定一切都要絕對保密。

武伯英又給了衛隊長一份豐厚的孝敬,衛隊長見錢眼開,排開閒雜之人,每晚親自接武伯英進監獄探望。兄弟倆在獄中更換衣服,衛隊長又親自開車送武仲明到法租界的醫院打針,陪到黎明時分拉回來更替。典獄長和衛隊長都表示,自己不為錢財所動,而是感於武伯英一片手足真情,亦同情武仲明的遭遇。有錢能使鬼推磨,連續幾日順利無虞,武仲明的病情逐漸有了起色,氣色也好了起來,到後來都能夠行走自如。但是武伯英卻病倒了,他每夜穿著傷寒患者的囚衣,住著佈滿沙門菌的囚室,也染上了傷寒,已經有了初期症狀,趕緊進醫院治療。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潛伏·1936》 第五章(5)

就在武伯英住院期間,突遭變故,典獄長送來訊息,南京方面來人提審,已經把武仲明轉到黨部羈押審問。武伯英在擔心中惶惶度日,四天之後,就接到了給武仲明收屍的通知。武伯英得到通知,當場暈倒在地,不能言語行動。幸虧幾個在上海的西北公學老同學幫襯,將屍首收殮火化,他才能帶著骨灰重返故鄉。想起當年離開西安去上海那個英姿勃發的二弟,成灰而歸,武伯英至今心中還痛惜不已。更叫他痛惜的是,自己在杭州將養好身體之後,讓二弟落葉歸根的好意,卻引發了父親的暴亡,早知道,就不把他的骨灰帶回西安了。

沈蘭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拿著一個小藥瓶子,從臥室裡出來走到八仙桌旁,默默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武伯英從回憶中驚醒,眼裡的焦灼尚未退去,看了看妻子:“蘭子,我這幾天心情不好,今天晚上的事,對不起。”

沈蘭擠出一絲笑容,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看丈夫:“你的心情,一直都不好。”

武伯英低頭不語,從藥瓶裡倒出四粒白色小藥片,攤在掌心看了一會兒,一把按進嘴裡,喝了口水仰頭衝了下去。這是安眠藥,自從經過變故後,他從半片逐漸增加到三片,卻仍然不起作用。他的睡眠很淺,似乎客房床板下就是一個火山口,似乎壁虎的爬行都能把他驚醒,安眠藥無非讓人精神恍惚一點,在半夢半醒之間養養精神。這幾天,他又增加了一片,可還是沒什麼效果。

沈蘭幽幽道:“你把這些年的情分,似乎都忘了個精光,就像換了一個人。”

武伯英訝異地看著她,然後笑了一下,伸手拉起她的手:“你怎麼了?別胡思亂想了,原因我都告訴你了。”

沈蘭輕輕抽出手掌,在桌子另一邊坐了下來,扭頭看著牆壁:“我心裡的疙瘩,不是你幾句話就能解開的。要知道,你的變化,我最清楚不過。你可能忘了,結婚之前我們戀愛了五年時間。我卻都記得,一分一毫,一時一刻都記得。我是你的老婆,春江水暖鴨先知,你現在變得也太多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武伯英輕聲嘆道:“夫妻間如果失去了包容,那也就走到頭了。”

沈蘭被這句話噎住了,一時間沒了主意,有些恐慌。自己今晚的逼迫,反倒要把這希望也要毀了似的,於是有些六神無主,無所適從。

武伯英眼中滿是疲憊:“我剛吃了藥,有些困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沈蘭幽怨地看了丈夫一眼,鬼使神差般轉過身去,默默地回了臥室,順手關上了房門。丈夫在飯桌上的無禮,自己當場沒有發作,但畢竟尊嚴受到了侵犯,想著回來家裡找他算算小賬。卻突然發現在丈夫那裡,自己變得輕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