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聽來卻像很多說法。很奇怪。又詳細談到他剛在報上發表的一篇文章,批評了校方在榮譽學位事件上的失當,並且因而得罪了大學的某些高層。不過,管他呢!他把杯裡的茶一飲而盡。灌烈酒似地豪氣。突然又停下來,望著我說:
「老實說,你留給我很深刻的印象,那一晚,你那種不同於其它人的氣質。」
我有點不知所措,開始跟不上他的思路。這也算事實嗎?可以相信嗎?沒有吃甚麼就覺得很飽脹了。和早餐相反。
踏出餐廳門口,韋教授說送我,剛巧看見黑騎士從對面的教學樓走出來。我匆匆託辭告別,向黑騎士追上去。他今天也兼課,我怎麼沒早點記起?為甚麼不去聽他的課而去聽韋教授的?為甚麼不和黑騎士吃飯而和韋教授。黑騎士一直低頭走著,我不想跑過去或者高聲喊他那麼誇張,但快步又趕不上,追在他後面好一會。我在他身後叫了他幾次,他才聽到,回過頭來,見是我,有點愕然。他說下午有事做,正在離去,我就陪他走路下山。問他做甚麼,他又語焉不詳。天色很好,我提議走山路,穿過山澗那邊下去。樹上有長尾的大藍鳥在呀呀啼叫。樣子很美。不知叫甚麼名字。他說可能是喜鵲一類的。過了溪澗,他問我最近有沒有寫新的東西。地點和說話我也記得很清楚。我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他又提起不是蘋果,我就把她的新作給他看。他接過看了一眼,就退給我,說,他也收到了,不是蘋果和他透過電郵,把歌詞傳給他看了。這點我倒不知道。雖然只是很普通的事實,但心裡卻像哪裡捱了一記碰撞似的。我記得那天黑騎士說過不是蘋果有一張好看而且看來很真的假面。黑騎士見我沉默著,就說:
「你也很喜歡她的詞,而且感受到裡面的甚麼,對不對?你和她其實有共同的地方。我不是說你和她相似,你們基本上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我也不敢說你們能互相瞭解,但是,縱使是這樣,你們之間還是存在著共同感的。你認為是不是這樣?」
我表面上不置可否。也許我自己早就覺察到這事實,但卻找不到具體表達出來的說法。經黑騎士說出來,好像更確鑿無疑。就像給人一眼看出自己患的病。來到火車站,臨分別前,他提起出書的事。和出版社商談不太順利,那家公司好像有變卦,未必可以照原定計劃進行:
「不過,我保證,無論怎樣,你的書也一定會出來,這是我答應過你的。」
他和我揮揮手,走進入閘口,進去之後又回頭。我記著他這句話和之前那句話。在心裡秤量著,是這件事重要,還是另一件事重要。沿路往回走,來到池畔路,就向水池方向走去。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測謊機(4)
來到池畔,沒有人,坐在長木凳上。山上有云。樹上傳來鵯鳥的清脆鳴叫。遠處球場上有上體育課的同學的吆喝。我想起政說過的話。脫下格子恤衫。只穿著白背心。讓陽光肆意觸控手臂和肩膊的面板。如果他看到了會怎樣?會取笑我嗎?還是會快樂一點?會對我改觀嗎?我也有氣質嗎?也可以是個有吸引力的女孩子嗎?我們曾經也常常坐在這裡,說著在這種情景下情人會說的話。不過我沒有隻穿背心。政今天究竟去了哪裡?要不要打電話給他?還是打給不是蘋果?如果找不到他,或者找不到她,那該如何是好?我看看手提的顯示屏,然後按鍵把它關了。我也不要有人找到我。再拿出不是蘋果的歌詞,試著想象怎樣唱,彷佛就響起背景音樂。念出來。這次念得很清晰,草地和池面好像有迴響,很好聽。這就是事實的聲音嗎?我問自己,為甚麼還會在這裡享受著不是蘋果寫的東西。真奇怪。我怎可以接受這樣的處境?在這裡細味她的心跡,而不去當面質問她。她的歌詞是說了真心話嗎?還是掩飾了真正想說的東西?是誰毫不知悉誰呢?突然想抽菸。雖然我不懂,但覺得在這種情景中應該要抽抽菸才象樣。也想看看菸圈的形態可不可以看到真相。我可以說我是在努力地嘗試體會她的感受嗎?甚至是體諒她?這對我有甚麼意義?有甚麼益處?她又有沒有體諒我,想過我的感受?但我能怪她嗎?我有對她坦誠地講過我自己的想法嗎?我不是一直在迴避著,掩飾著嗎?在裝作不著緊,裝作若無其事,甚至暗暗地促使事情的發生嗎?我是想借她來了結我自己無法了結的事情嗎?因為我自己沒有勇氣,拿不定主意,不願意承認自己並不真的愛政,但又不想做出抉擇,不想負上行動的責任,所以一直希望她來代我打出決定性的一擊嗎?那麼我就可以安然地扮演受害者,犧牲者,回覆無拘無束的自我吧。但這難免也有點孤獨啊。我又想起中學家政課的事。想起那個怯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