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兒一女,衣著都甚是普通,瞧著便像是普通小戶人家。
沈夫人走出去,正好聽到那少女朗聲道:“菩薩面前眾生平等,你等僧人卻要將香客也分成三六九等,竟是不許我們進去上香,是何道理?”
紅羅在一旁,便駁道:“這位姑娘,方才我家夫人叫我出來,就是請三位進去上香的。你不肯進去,卻在這裡喧譁鬧事,又是什麼道理?”
那少女卻冷笑道:“你出來先問我是哪家的。我倒想問問,若我家是個一貧如洗的鄉下人家,難道你就不許我進殿不成?這裡這許多香客,都不是什麼高官顯貴,難道就不能進殿燒香了?我倒要問問,令主人是哪一家,竟這般跋扈囂張,莫非這靈隱寺是你家開的,還是將菩薩也算做了你家的?”
許碧站在臺階上,循聲往下一看,頓時就嘆了口氣。好嘛,她就說誰會這麼較真,原來是熟人吶——這不就是司秀文嗎?她身邊那男子就是司敬文,那中年婦人,估計就是司夫人了。
她低聲跟沈夫人一說,沈夫人面色就微變了:“是欽差夫人?”沒聽說司儼帶著家眷來的啊?再說這三個的衣著,哪能叫寺裡和尚看出是欽差家的女眷呢?
許碧走下臺階,柔聲細氣地湊過去:“原來是司姑娘。不知道司姑娘什麼時候來的杭州?這位——是司御史夫人吧?真是對不住,家裡下人不認得幾位,失禮了。”
司秀文輕笑一聲:“我道是誰這麼大手筆,佔了藥師殿不許別人進去上香,原來是沈大將軍的家眷哪。真是得罪了,我們這就退出去,可不敢跟沈大將軍家的人相爭。”
她說著反話,卻是下巴抬起,目光鋒利,一副滿身風骨不畏強權的模樣,引得旁邊有些香客就悄悄點起頭來。
他們中有不少人都聽說了新來的欽差身份,加上司儼的名氣實在大,他們一聽說司御史夫人,就猜出了這一家三口的身份,有人甚至還在小聲說:“真不愧是御史大人的女兒……”
許碧很明白仇富心理這種東西。司秀文雖然也是官家女,可她穿得這麼樸素,這些平常百姓自然會把她劃做“自己人”,從而對沈家同仇敵愾起來。哪怕沈家並不像有些勳貴人家一般,出行就會封了整個寺廟,帶來更多的不便。但沈家既然是“富貴人家”,那就是天然會引起他們反感了。
“司姑娘怎麼這麼說……”許碧拿手帕往眼睛上一抹,眼圈就紅了,“我夫君剛剛與海匪激戰受傷,一家人都擔心得不得了,才來寺裡上香求菩薩保佑。寺裡的師傅們也是體諒我,行個方便讓我在菩薩面前多磕幾個頭,才攔了一攔姑娘。後頭我家夫人聽了外頭的聲音,就覺得這樣不好,立時叫人出來請姑娘一家進去。若是我有什麼不是的地方,在這裡給姑娘一家賠罪了,還請司姑娘嘴下超生。我們武人家裡頭,只知道拿著刀槍上陣殺敵,忠君報國,守護百姓,實在是不會說話。司姑娘家裡與袁大將軍府上交好,想必也是知道武人不擅言辭,我若是說錯了什麼,還請姑娘別跟我計較,容我今日把香好好上完,替我夫君求了平安,回頭我親自去給姑娘賠禮可好?”
司秀文眼睛都瞪圓了:“你——”這許氏在京城那回是如何咄咄逼人的?怎麼今兒又裝出這麼一副柔弱模樣了!
司敬文臉色有些陰沉:“妹妹,不要說了。”這位沈少奶奶話說得刁鑽,人卻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樣,跟自己那抬著下巴的妹妹站在一起,看起來仗勢欺人的倒好像是司秀文了。
而且聽她說了些什麼?先挑明沈雲殊剿滅海匪還受了傷,這事兒已經傳遍杭州城了,單憑他挑了盤踞海上的匪幫,靈隱寺裡的和尚給她特殊待遇也就算不上趨炎附勢,反倒成了慈悲為懷了。
這寺裡的和尚真的都能將眾生一視同仁嗎?不可能的!不要說和尚們終究還是紅塵中人,仍舊要對權勢富貴有所妥協,單說經文裡頭,那佈施了的跟沒佈施的,在佛陀那裡的待遇還不同呢。如果真是眾生一視同仁,又何必有極樂世界呢?
這道理其實大家都知道,且多年來也都接受了,若不是司秀文方才質疑,一般人也就在心裡略有幾分不平罷了。
司秀文以此事質疑沈家,做得是很漂亮的,不管沈家如何辯解,都抹不掉他們將其餘香客攔在殿外的事實。然而許碧這麼一解釋,只要是受過海匪荼毒的百姓,或者家中有人受傷,也曾經這般提心吊膽的人,就會覺得這也有情可原。說到底,這藥師殿也並沒有封起來,只是要他們在外頭多等一會兒罷了。
且這沈少奶奶到了最後,還要把他們司家與袁家交好的事兒揪出來說。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