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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親吻而唱出的歌聲。

長老這時候又開始走動了,心裡失掉了勇氣,但是卻不知其所以然。他覺得自己陡然衰弱了;竟想坐下來,竟想留在那裡不動,竟想從上帝的作品裡去認識去讚美上帝。

遠處,一大行白楊樹隨著小溪的波折向前蜿蜒地伸長著,一層薄靄,一層被月光穿過的,被月光染上銀色並且使之發光的白色水蒸氣,在河岸上和周圍浮著不動,用一層輕而透明的棉絮樣的東西遮住了溪水的回流。

教士又停住自己的腳步了,一陣溫柔的感覺,一陣越來越擴大而且無法抵抗的溫柔感覺打進了他的心靈。

一種疑慮,一種泛泛的不安侵入他的心了;他覺得自己心上生了一個問題,這問題就是他有時問自己的那些問題中的一個。

上帝從前為什麼造了這些東西?既然夜是註定給睡眠用的,給停止意識用的,給休息用的,給人忘卻一切用的,為什麼又教它比白晝更有趣味,比黎明和黃昏更柔和?好些過於微妙過於意味深遠的事物對於強烈的光浪既然不相宜,為什麼這個月球,這個態度從容使人感到誘惑而且比太陽富於詩意的月球,竟像是被上帝註定來小心翼翼地照明這些事物一般,把黑暗世界照得通明透亮?

為什麼鳥雀中的那些最善於歌唱的,不像其餘那些一樣同去休息,偏偏在這種使人動盪的陰影裡歌唱?

為什麼有這種半明半暗的薄暮投在世界上?為什麼有心絃的顫動,心靈的感慨和肉體的疲勞?

既然人到夜裡都在床上躺著,為什麼又有這種不被世人看見的誘惑人的東西?這幅無上之美的景物,這種從天上投到地下的無邊詩境,究竟是為誰而設的?

長老終於是一點也不明白了。

但是他看見遠遠的處所,草灘的邊上,那些罩在發光薄靄裡的樹叢底下,有兩個並肩而行的人影兒冉冉出現了。

男人比較高大一些,挽著他那女朋友的脖子,並且,偶然還吻一吻她的額頭。那幅罩著他們如同為他們而設的仙境般的景物本來是靜止的,現在突然由於他們而充滿生氣。他們兩人像是一個單獨的生命,那個領著天意來享受這個靜悄悄的夜景的生命;他們對著教士走過來了,儼然像一個活的答案,那個天主向教士的疑問而投下來的答案。

他站著不走了,心臟跳得很急,精神感到彷徨;他相信看見他們的《聖經》上的什麼事蹟,如同路得和波阿司的戀愛一樣,那正是《聖經》所談的上帝意旨在一種幕景中的實現。於是《雅歌》中的好些篇章,烈火樣的呼聲,肉體的召喚,那部灼人的溫柔詩集的全部熱烈篇章,都開始在他的頭腦中間共鳴了。

他向自己說:“上帝也許是為了用理想世界掩護人類的愛情,才造了這種月夜。”

他終於在這一對邊走邊吻的人兒前面向後退卻了。然而那就是他的外甥女兒;於是他問自己:他是否快要違抗上帝。既然上帝明顯地用一幅如此清幽的景物去圍繞愛情,他難道不容許愛情嗎?

他逃走了,精神恍惚,幾乎有些慚愧,如同闖入了一所他不應當進去的異教廟宇中似的。

'12'旅途上

寫給巨思達夫 都杜寺

從戛納車站起,客車裡已經滿是人了,因為彼此全是互相認識的,大家都談起來。過了達拉司孔的時候,有一個人說道:“暗殺的地方就是這裡。”於是大眾開始來議論那個兇手了,他不僅神秘得簡直逮不住,而且兩年來還殺過幾次過往的旅客。每一個人都作了好些推測,每一個人都發表自己的意見;婦女們帶著毛骨悚然之感瞧著車窗外面的夜色,心裡害怕自己突然看得見一個腦袋從視窗邊顯出來。末後,大家漸漸談到種種怕人的故事了,有些是險惡的遭遇,有些是在特別快車裡和瘋人同會一個車倉,有些是和一個可疑的人物長久地單獨相對。

每一個男客都曉得一件可以當作本人榮譽的軼聞,每一個人都曾經在驚人的情況中間,用了一種鎮靜的態度和勇氣去威嚇過,掀翻過和捆住過什麼匪黨,有一個每年必到法國南部過冬的醫生,在輪到他說話的時候,談起了他的一個奇遇。

我現在把他的話錄在下面:

我呢,從來沒有機會在這類事件裡頭試驗我的勇氣,不過我認識過一個婦人,一個已經去世的女病人,她遇見了世上最罕見的也可以說是最神秘的和最使人感動的事。

那是一個俄國婦人,馬麗 巴樂諾夫伯爵夫人,一個姿容絕世而且很闊綽的夫人。您各位都曉得俄國婦人真都是美貌的,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