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五年的根伯,而且這個根伯還救過孟知遠小女兒的命。
孟劍卿也被叫去問話。他回家的時間,使他被懷疑有可能見過那場廝殺。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沈光禮。這一次見面在他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雖然心中不無緊張,不過他表現出來的震驚與不安都在情理之中;他也很坦然地回答說自己走的小路與驛道相隔甚遠,即使時間上恰好吻合,只怕也看不見隔了兩道山樑的廝殺;至於馬嘶聲,這在驛道上是常事,他也許聽到了,但是並沒有在意。
他自信自己的言行毫無破綻。
要直到幾年以後他才知道,不瞭解沈光禮的人,初見沈光禮時,都會大大低估這位沈大人的眼光與手段——他也不例外。
沈光禮平靜而淡然地聽完他的話,不置可否,只轉頭向孟知遠說道:“你說的根伯,其實是嚴二先生。他在寧海衛住了五年,你居然未曾察覺?”
孟知遠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快,只能一迭聲地自稱失職該死。
沈光禮沒有再追究下去,只淡淡說道,嚴二先生也算是一代宗師,不可輕慢;既然於孟知遠有救女之恩,那就由他負責安葬。
下葬之時,孟劍卿悄然將一尊小小的木雕彌勒佛放入了嚴二先生的頭顱之下。
就讓他膜拜了一生的彌勒,引導他的重生之路吧。
泥土推入坑中,掩蓋了裹著白布的人體。
冬去春來,這片泥土上,很快便會長出青草,再也看不到墓地的痕跡。
而孟劍卿,即將踏入一個新的世界。
之一:少年郎
【一、】
時當深冬,庭外大雪紛飛,頗有呵氣成冰之勢,杭州都指揮使司的指揮使胡愈的額上,卻已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半躬著腰,拱手而立,滿臉堆笑地望著面前正慢慢翻閱名冊的應天府左軍都督同知、南鄉伯鄧南庭。
良久,南鄉伯合上名冊,略略“唔”了一聲,說道:“看來此次候選子弟,都是身家清白的青年才俊,浙江省不會再有方國珍的舊部子弟被推選進講武堂的事情了吧。”
胡都司連忙道:“那是,那是。”
南鄉伯沉吟一會,又道:“既然如此,選拔明日便可開始。”
胡都司忙道:“那麼下官立刻去佈置。還請大人明示,明日如何比試。”
南鄉伯盯他一眼:“這個本官自有安排,胡大人只管照辦便是。”
胡都司不敢再問,告退出來,一直退到二門之外,才敢直起腰,飛雪一撲,覺得背上涼颼颼的,才知道自己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胡都司自問去年浙江省的選拔,自己並未敢恂私舞弊,雖有失察之處,終究還是不曾真個將那名方國珍舊部子弟選送入京城講武堂,不曾驚動洪武帝;但是當著南鄉伯那張賽似包公的面孔,便是心中無鬼,被南鄉伯盯賊似地盯上這麼許久,也難免心驚膽寒了,無怪乎軍中私下裡都將南鄉伯叫做“南閻王”。
胡都司麾下杭州衛所的將官們都候在大廳之中。他們也早聞得南鄉伯的嚴厲之名,是以都戰戰兢兢,早已擔了半天的心。
胡都司清清喉嚨,提足了勁說道:“鄧大人親自坐鎮杭州府,今年的選拔,咱們上上下下,都得十二分小心才是。各位務必打點精神,不畏嚴寒,好歹辦完這件大事,也給咱們淅江各衛所掙個體面。”
一名參將謹慎地問道:“請問胡大人,明日便要開始選拔,我等應該做何準備才是?”
這可問倒了胡都司。胡都司只能乾咳幾聲,含糊答道:“這個嘛,鄧大人自有示下,我等只管照章辦事便是。”
眾人茫然相顧,都不知南鄉伯究竟要如何主持今年的選拔,心中難免忐忑不安。
大雪下了一夜,次日雪住了,一輪紅日鮮亮地掛在碧空之中,映著演武場四面房舍山林的銀裝素裹,煞是令人賞心悅目。
演武場上的雪已掃淨。
南鄉伯登上點將臺,聽著旗牌官唱名,淅江各府衛所選送的青年子弟自臺下魚貫而過,向他行禮。
淅江省共十一府,除杭州為首府、特設六衛之外,其餘各府,均設二衛所、立二千戶,共計二十六衛所,二萬六千駐軍,另有軍戶十三萬餘口,平日裡屯田練軍,概由杭州都司負責。
二十六衛所,每所選子弟五人,再加上杭州都司保選的額外五人,共有一百三十五人。南鄉伯不曾透露今年浙江省有多少名額,但以去年選拔的情形來看,能入選者,不會超過十人。
各衛所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