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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炎國大亂方定、各處忙著開荒耕種,百廢待興。

說書人穿街走巷、說起亂世中的故事。說當年那個白衣的七皇子如何天縱奇才、輔佐太子轉戰四處,多少次讓六軍辟易、百萬人中取首級宛如反掌。而兄長偏聽太傅讒言,中了反間之計,終究讓這個英武蓋世的胞弟生生戰死在越城下。

有人猜測著那一段皇室中隱秘的畸戀,說起太子妃在城頭落日中那一跳、和她最後囑託的那一句話——然而這一切,如今聽來、跟他的關係,似乎已經很遠、很遠了……

如今他按照無塵最後的囑託、再也不辛苦自己去謀劃什麼天下大計,只是飄搖江湖之間,遺世而獨立。

每次從渡口上岸,看著那些一摸一樣被風雨侵蝕的挑臺和飄搖的燈,顏白恍然間有一種錯覺:彷彿昔日熟悉的世界都已經毀滅了,塌光了、流去了、模糊了——唯獨還剩下這渡口、這盞燈,彷彿恆久不變的存在。

如果、如果這個時候……他還能在渡頭的燈下遇到那個紅衣明眸的潑辣女子,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然而……從來沒有。

三年來,他只聽說北海上出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女海盜,能指揮船隊風一般的穿梭在巨大浮動的冰山中,截獲過往的商隊、捕捉比房子還大的巨鯨……她和她那個傳奇般的兄長縱橫於北海之上,足跡踏遍整個蒼茫海,甚至越過了從極冰淵,到達了傳說中極北的、上古神人葬身之所的歸墟。

她終於回到了自己舒展天性的天地裡,就像野生的鳥兒迴歸於大荒——

如今,她的天地無限寬廣,可能早已將他遺忘。他卻依然居於一隅,只在笛聲裡不自禁地將她遠遠念起。

相忘誰先忘?傾國是故國。

顏白坐在船頭,無言的把長笛橫在唇邊,卻茫茫然吹不出一個音符,心中恩怨洶湧如潮,只是任憑小船隨水流去,任意西東。

不知過了多久,陡然間有一陣風打到了臉上,清涼而溼潤。耳邊的簌簌聲迅速由輕變重,敲擊著天地萬物。他沒有進艙,反而忽然有了興致,吹出了第一個音符——

“見鬼!怎麼這雨說下就下呀?爹的壽筵可要開席了!”亮麗的女音,卻老實不客氣的將他第一句曲聲打斷,“二哥你看這邊有船!喂喂!撐船的!快過來!”

他驀然回頭。

渡頭上,荻花輕紅,木板鋪就的挑臺靜靜伸出河面,破舊的燈籠在風雨中飄搖。那個紅衣的女子挽了袖子,正踮了腳拼命的朝這邊招手。

他不自禁的站起身來看她,猛然間,早已平靜凝固的天地瞬地重新流動。

彷彿是從他半句的笛聲裡聽出了什麼、那隻拼命擺動的手忽然凝住了。

“是他?”紅衣女子脫口低呼,一時間居然不知說什麼好。

“哎,是他。”她身後的男子也怔住了,然後臉上緩緩浮起笑容來——看來,這終歸還是上天安排的宿緣吧?多年之後,居然還是讓他們兩人在這裡相遇,無論誰都逃不過誰。

他一把拉住妹妹:“上船!——笨丫頭,就這一班船,晚了就來不及了!”

嘲風二話不說拉起妹妹的手,也不等小船靠岸,足尖一點渡頭的邊緣,便躍上了船。金碧輝被哥哥扯得一個踉蹌,落到船上時幾乎站不住。

然而,一雙手扶住了她。

紅衣女子低著頭,看著那雙攙扶的手,驀的微笑起來。緩緩抬頭,看著多年不見的熟悉臉,忽然說:“再見了。”

嘲風吃了一驚,多年來雖起起落落,浪跡天涯,他卻知道妹妹一直心中不忘此人——然而,為何竟一見面便說出了訣別的話?

然而顏白卻不詫異,只是微微笑了笑,點頭:“是的,再見。”

金碧輝眼睛裡面的笑意、令她整個人光彩奪目。她仰起頭看著他——這些年來他清瘦了,然而,眼裡的沉靜遼遠卻不曾減了半分。

她笑眯眯的抬起頭,眼睛彎成了月牙、眼角那裡已經開始有了第一絲的細紋,然而她笑得依舊是那樣飛揚而得意:

“是啊!——三年前,我跟你說‘再見’的時候,就在心裡對自己說:總有那麼一天,我們一定會再見面!”

碧城(上)

更新時間2003…7…6 22:54:00 字數:29990

一、紅樓隔雨相望冷

“悵臥新春白跲衣,白門寥落意多違。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窗外是深山清晨的淡淡霧氣,山風吹來木葉清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