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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寧澤川頗有先見之明地閃開,果不其然,下一刻初九趴在床邊大口嘔吐起來,先是藥,然後是鮮血,轉眼痰盒裡就積了厚厚一層。

寧澤川替他撫背,道:“別吐了,再吐你身體裡剩的那點血就給你吐沒了。”

初九果真不吐了,歪倒在枕頭上,眼裡的光完全暗淡下去。半晌,他才緩緩道:“沉檀宮是龍潭虎穴,他怎麼可以來……”聲音小如蚊蚋。

施針過後,初九精神尚好,被安置在藥廬旁的一個花廳,等梅堯君前來與他會面。但他自知自己如今的情形有些嚇人,執意讓人擺了一道屏風,他的坐榻在這側,梅堯君的座椅在另一側。江白安排凌豐在花廳坐鎮,以防兩人舉動失宜。

梅堯君推開房門,抬眼便看到前方橫著一座十二扇圍屏,是茫茫雲水,將他們分隔兩地。料定初九便在圍屏後,他徑直往屏風後走,卻被凌豐一把攔住。梅堯君冷了冷眼,心中訝異又疑惑,看來對方並不願意他面見初九,而這到底是江白的主意還是初九的意思,卻是個懸而未解的謎題,像一條冰涼的細蛇悄悄爬上他的心臟,又像一根透明的絲線,不動聲色地攪動著體內最柔軟的地方。

梅堯君神情恍惚地退到座椅坐下,卻並不言語,他幾乎能聽到屏風後傳來的清淺的呼吸聲,勒在心上的絲線被吐息聲拉扯,須臾間就讓胸腔內一片血肉模糊。

反倒是初九先開口,試探道:“梅公子?”

梅堯君咬著牙不出聲。

雖有久別重逢的歡喜,但被更強烈的擔憂沖淡。初九猜想他應該還記著自己不告而別的仇,嘆了口氣,然而形勢危急,不是由著他耍性子的地方,於是打起精神,好言相勸道:“梅公子,你來此地實在是太過冒險。沉檀宮包藏禍心,難保他們不會對你行不軌之事。”

梅堯君聞言,突然冷笑幾聲,道:“我都敢和毒蛇同床共枕,猛虎有何可懼?”

初九腦袋裡轟的一聲,頓時全身血液湧上天靈蓋,手腳更是有如在冰水裡浸過,“梅公子你此話何意?”

梅堯君道:“何意?初九道長你自己做過的事情卻要來問我,真是貴人多忘事。”

初九喃喃問道:“貧道……做過什麼?”

“做過什麼?”梅堯君溫柔了聲音,卻是鈍刀子割肉,每個字都是在初九心上刺上一刀,“你趁我失憶,將我迷暈,拿去和我父親交換,脅迫他包庇你的罪行……短短兩三個月,難道你全忘記了?”

“梅公子你竟然相信……”初九開口辯駁,緊接著感到一陣強烈的血氣浮動,緩了緩,才徐徐道,“貧道怎麼會做下這種事情?是誰說的?”

方才的話,一時衝動便脫口而出,梅堯君現在既後悔又心虛,但仍嘴硬道:“是我父親親口告訴我的,他為何要騙我?”這句話出口,梅堯君再次後悔了,因為如果他父親真欺騙了他,其動機昭然若揭。

初九合眼凝神,竭力壓抑著咳嗽。梅昀風多次構陷於他,他卻從未向梅堯君講起,無非是因為疏不間親,又怕梅昀風對他是真正有所誤會。如今看來,梅昀風是刻意為之,而且梅堯君已經被他的謊言說動,再忍有何裨益?初九雖不指望梅堯君信他,但仍然堅持斷斷續續地將實情盡數告知梅堯君。

屏風那邊,梅堯君沉默良久。初九體力用盡,眼前已經有些恍惚,他心知這是昏厥的前兆,但不願讓梅堯君發現自己傷勢,只能咬牙挺著。正當此時,梅堯君突然暴怒,一腳踢開椅子,直衝向屏風後。

初九聽到他往這邊走來,嚇得頓時清醒過來,聲嘶力竭地朝凌豐喊道:“別讓他過來!”撕裂的尾音更帶有顯而易見的哀求。

不待他說,凌豐也正待制住梅堯君。

誰知梅堯君盛怒之下,力氣大得驚人,竟從凌豐手裡掙脫,口中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後半截話被他生生咽在嗓子眼裡,因為他轉過屏風,看到坐榻上半躺著的初九。他正徒勞地面朝牆壁,以袖掩面。衾被勾勒出他的身形,消瘦得厲害,身體還在小幅度地顫抖。

梅堯君往前走了兩步,又無意識地往後退,然後,他突然箭步衝上前去,不費吹灰之力地拉開初九掩住面目的雙手,看到初九憔悴不堪的病容。梅堯君面無表情地看向捏在手裡的那截手腕,枯瘦得猶如只剩了骨頭。

人病到這種程度,都不會很好看,初九亦然。他就像一棵被人從根部砍掉的樹,生機全無,只剩一段殘軀飛快地衰弱、消融,最終化為塵土。

不管初九是否疼痛,梅堯君死命地攥緊那截手腕,垂著頭,竟然笑了起來。一開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