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卻說我在鑽牛角尖?我梅堯君腳下有千條路走,卻沒一條是對他念念不忘、糾纏不清。”說完,掀開簾子,對車伕道:“停下,我要下去。”
車伕果然依言停下馬車。
葉檀心對車外喊道:“不許停!”
無奈車伕吃的是梅莊的飯,聽的也是梅家人的話。
梅堯君目不斜視地走下馬車,不理會身後葉檀心如何又叫又罵。剛走了一箭之地,路邊突然有一位女子闖出,風風火火撞進他懷裡,把他撞得退後了兩步。女子神色慌張地對他道了聲“抱歉”然後便匆匆離去。梅堯君低頭,發現他懷中被那女子塞進一塊細絹,疑心之餘,展開一觀,卻是晴天霹靂一般。他神色大變,握住絹帕的雙手也顫抖不止。
這時候,葉檀心也急急趕到,正打算劈頭蓋臉罵他兩句,發現他神色有異,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塊縑帛。走近一觀,縑帛上面竟還寫著文字,打頭兩字赫然便是“初九”!
然而,不待葉檀心看到更多,梅堯君張皇地把絹帕揉在手心,六神無主地呆呆立在原地。
“堯君?”葉檀心驚憂道。
梅堯君像是被他這一聲叫醒了,拔腿就走,留下一句:“不必跟來。”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
恰好是個晴朗天氣,無風無雪,日光照到身上還微微有些暖意。寧澤川穿過冬日凋敝的庭院,推開藥廬虛掩的門,便走進一室濃稠的藥味裡。
屋角的爐子生著小火,火上擺著一口鍋,裡面滾著一道毒劑,需要滾沸三天三夜,直到鍋中只剩黑黢黢的膏狀物體才算製得了。寧澤川掩著鼻,伸進一把長柄銅勺攪動了一下,見它已初見雛形,心情大好。於是大發善心,進入暖閣,探問內中的病人。
初九埋在雲絮般的棉被裡,一動不動地昏睡著。
寧澤川先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探定他還活著,便大力推了他幾下,口中道:“喂喂,起來了。”
初九半睜開雙眼,待模糊的視野慢慢清明,認清眼前來人,才問候道:“大夫早。”然後輕輕咳了兩聲。
“不早了。”寧澤川大大咧咧地把雙手伸進暖和的被窩裡取暖。初九對他的行徑習以為常,甚至還稍微往裡面挪動了雙腿,為他移出一塊位置來。寧澤川揚起下巴,指向室外,道:“看看日頭,都午時了。”
初九果然也眯起眼睛逆光看向窗外。他久不知今夕何夕,光陰流轉於他而言毫無意義,但乍見一蓬鬆軟金黃的陽光均勻撒在窗紙上,不免由衷一笑,道:“快到年關了罷?”
“可不是呢。”寧澤川低頭收拾銀針,今天是施針的日子。
不過一會兒,便有叩門聲擾動暖閣內的清寂,寧澤川心道該是藥來了。前去開門,腳邊被人放下了一個圓形填漆食盒,寧澤川復又彎腰提起食盒,闔了門往回走。食盒的第一層是一碗藥,還冒著熱氣,把它端出來,放旁邊涼著;第二層是一碗白粥配一疊小菜,寧澤川把它們連著下方的食盒整個兒取出來;第三層裡只有一小碗湯,湯色稠白,香氣濃郁,惹人垂涎。這幾樣東西都是為初九準備的病號餐。
然而,寧澤川照例是把最後那碗湯自己享用。他呼呼大喝之際,初九半坐在一邊看著他默然不語。寧澤川解釋:“你虛不受補,克化不了這玩意兒,喝點白粥就行了啊。我委屈自己一下,幫你喝了它罷。”
初九點頭,示意理解。
喝完之後,寧澤川把碗放回食盒,這才發現底層原來墊著一層白紙,其背面隱約還有文字。皺著眉讀過,冷笑了一聲,把它揉成一團隨手丟地上。然後左手端著藥碗,右手扶起初九喂藥。
藥湯有些燙口,初九喝得艱難。
寧澤川想到方才的紙條,一時出了神。等初九喝完藥,他背過身收拾藥碗,才狀似不經意地說道:“江白託我給你帶句話。”
初九問道:“什麼?”
寧澤川冷笑道:“好訊息。”
聽他這樣說,初九卻越發不安,隱隱有些不祥之感。
“你聽了可別太高興了。”寧澤川道。
初九搖頭道:“不會。請大夫直言。”
寧澤川湊近他,低聲說:“你的‘好友’,是叫梅堯君的吧……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初九睜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似乎不能消化寧澤川話中的含義。
寧澤川只好換種說法重複了一遍,道:“江白江大宮主,邀那個梅堯君到沉檀宮來做客了。”
初九沒說話,身體卻抖如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