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惡扳開那老丐手指,取過黃紙,見紙上用硃筆寫著彎彎曲曲的許多外國文字,文末還蓋著一個大章。公冶乾頗識諸國文字,從頭至尾看了一遍,說道:“果然是西夏國王招駙馬的榜文。文中言道:西夏國文儀公主年將及笄,國王要徵選一位文武雙全、俊雅英偉的未婚男子為駙馬,定放今年八月中秋起選拔,不論何國人士,自信為天下一等一人才者,於該日之前投文晉謁,國王皆予優容接見。即令不中駙馬之選,亦當量才錄用,授以官爵,更次一等者賞以金銀……”公冶乾還未說完,風波惡已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位丐幫仁兄當真好笑,他巴巴的從西夏取了這榜文來,難道要他幫中哪一個長老去應聘,做西夏國的駙馬爺麼?”包不同道:“非也,非也!四弟有所不知,丐幫中那幾個長老固然既老且醜,但幫中少年弟子,自也有不少文武雙全、英俊聰明之輩。要是哪一個丐幫弟子當上了西夏國的駙馬,丐幫那還不飛黃騰達麼?”鄧百川皺眉道:“素聞丐幫好漢不求功名富貴,何以這易大彪卻如此利慾薰心?”公冶乾道:“大哥,這人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有關大宋的安危氣運。’又說瞧在天下蒼生什麼的,他未必是為了求丐幫的功名富貴。”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公冶乾道:“三弟又有什麼高見?”包不同道:“二哥,你問我‘又’有什麼高見,這個‘又’字,乃是說我已經表露過高見了。但我並沒說過什麼高見,可知你實在不信我會有什麼高見。你問我又有什麼高見,真正含意,不過是說:‘包老三又有什麼胡說八道了?’是也不是?”風波惡雖愛和人打架,自己兄弟究竟是不打的。包不同愛和人爭辯,卻不問親疏尊卑,一言不合,便爭個沒了沒完。公冶乾自是深知他的脾氣,微微一笑,說道:“三弟已往說過不少高見,我這個‘又’字,是真的盼望你再抒高見。”
包不同搖頭道:“非也,非也!我瞧你說話之時嘴角含笑,其意不誠……”他還待再說,鄧百川打斷了他的話頭,道:“三弟,這易大彪拿了這張西夏國招駙馬的榜文回來,如此鄭重拜託,請我們交到丐幫長老手中,以你之見,他有什麼用意?”包不同道:“這個,我又不是易大彪,怎知他有什麼用意?”慕容複眼光轉向公冶乾,徵詢他的意見。公冶乾微笑道:“我的想法,和三弟大大不同。”他明知不論自己說什麼話,包不同一定反對,不如將話說在頭裡。包不同道:“非也,非也!這一次你可猜錯了,我的想法恰巧和你一模一樣,全然沒有差別。”公冶乾笑道:“這可妙之極矣!”慕容複道:“二哥,到底你以為如何?”公冶乾道:“當今之世,大遼、大宋、吐蕃、西夏、大理五國並峙,除了大理一國僻處南疆,與世無爭之外,其餘四國,都有混一宇內、併吞天下之志……”包不同道:“二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大燕雖無疆土,但公子爺時時刻刻以興復為念,焉知我大燕日後不能重振祖宗雄風,中興復國?”慕容復、鄧百川、公冶乾、風波惡一齊肅立,容色莊重,齊聲道:“復國之志,無時或忘!”五人或拔腰刀,或提長劍,將兵刃舉在胸前。
慕容復的祖宗慕容氏,乃是鮮卑族人。當年五胡亂華之世,鮮卑慕容氏入侵中原,大振威風,曾建立前燕、後燕、南燕、西燕等好幾個朝代。其後慕容氏為北魏所滅,子孫散居各地,但祖傳孫、父傳子,世世代代,始終存著這中興復國的念頭。中經隋唐各朝,慕容氏日漸衰微,“重建大燕”的雄圖壯志雖仍承襲不替,卻眼看越來越渺茫了。到了五代末年,慕容氏中出了一位武學奇才慕容龍城,創出“斗轉星移”的高妙武功,當世無敵,名揚天下。他不忘祖宗遺訓,糾合好漢,意圖復國,但天下分久必合,趙匡胤建立大宋,四海清平,人心思治,慕容龍城武功雖強,終於無所建樹,鬱鬱而終。數代後傳到慕容復手中,慕容龍城的武功和雄心,也盡數移在慕容復身上。大燕圖謀復國,在宋朝便是大逆不道,作亂造反,是以慕容氏雖暗中糾集人眾,聚財聚糧,卻半點不露風聲。武林中說起“姑蘇慕容”,只覺這一家人武功極高,而行蹤詭秘,似是妖邪一路。慕容氏心懷大志,與一般江湖人物所作所為大大不同,在尋常武人看來,自是極不順眼,再加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名頭流傳,漸漸的竟致眾惡所歸。其時曠野之中,四顧無人,包不同提到了中興燕國的大志,各人情不自禁,拔劍而起,慷慨激昂的道出胸中意向。王語嫣卻緩緩的轉過了身去,慢慢走開,遠離眾人。她母親向來反對慕容氏作亂造反的圖謀,認為稱王稱帝,只是慕容氏數百年來的痴心妄想,復國無望,滅族有份。是以她母親一直不許慕容覆上門,自行隱居在菱湖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