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反射性地就往後一倒,在他印象中小春應該避開,但小春沒有,她竟然就唇邊含笑,一動不動硬接他重重的後仰。
於是下一刻白公子就察覺到後背貼上了一個溫暖的身體,小春雙臂張開,緊緊將他桎梏住。這下白公子成甕中鱉,想反擊也反抗不了了。
他的胸腔彷彿被一個又軟又重的錘子擊中,有些懵住了。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反應過來,雙肩一緊,從小春懷抱中縮了出來,之後橫肘向她搗去!
白公子覺得他的胳膊是有點抖的,為那突如其來的溫柔,讓他有種久違多年的眷戀。
也許,正是要他命的東西。
小春臉色卻冷下來:“先生是存心要置我與死地了。”
白公子雙腳落在地上,喉間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這種感覺,他覺得非常窒息。
小春似是惱怒,雪似的白綢已經席捲而來,白公子沒有動,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白綢又快又準地抵達他的後心,如兩柄利劍,可以直接穿透他的心。
白公子驟然回身,抬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已到臉前的白綢,用力一扯,小春的手一鬆,白綢便飛揚起來,從中斷成兩半。
只是愣神間,白公子隨手一拋,扇子悠悠地轉動,速度奇快,擊向了小春的眉心。小春手腕翻動了一下,白綢再次飛起,迎向那柄扇子。
然而就在接觸的瞬間,天空突然暗了下去,緊接著一道炸雷劈在小春頭頂,她臉色變得雪白。
扇子就那樣正中眉心,猶如斷線的風箏,小春的身體軟軟地栽倒下去。
白公子飛掠上前,一把接住了她。
小春在他懷中,雙目失去焦距,好像一瞬間,了無生機。白公子抱著她緩緩在地上蹲下,目光凝視她的臉。
空中的炸雷一個接一個,好像突然間雷神發怒似的,那麼令人驚心。
“他、他來了……”懷中的女子一字字呢喃,嗓音如同風乾了,剎那蒼老,“我終究還是逃不過……”
白公子吸了一口氣,抱著雙肩的手指,有些微顫。
他看見了她的脖頸,本來光澤如玉的頸間,面板上慢慢像水紋一樣,波盪出了一層層的褶皺,白皙的面板染上褐色,皺紋密佈,只不過是轉眼的時光,懷中如花嬌豔的女子,已經走完了無數年的歲月。
親眼看著紅顏蒼老,白公子幾乎停止了呼吸。
“你!你會老?!”
小春笑出來,下巴也開始起皺紋,她的手枯瘦的如柴,無力地放在胸口。殭屍是不會老的,那一年,他真的以為,那個瘋狂的殭屍王,已經把公主變成了跟他一樣的人。
卻原來、沒有……
造化何其弄人,如果,如果他知道公主從來沒有變成殭屍過,他可能也決不會有那個決心,要將她剷除。孤立無援的公主,究竟是如何保住了自己,他不知道。但那個過程,他也不願去想。
“我等了你多少年,先生,卻原來你忘了我……我就等來了這個結果。”她不敢變成殭屍,付出尊嚴祈求那個殭屍王,只希望日後,在面對他的時候,不會被他當成敵人。
只因,她從來不想站在他的對立面。
但也許蒼生真的不眷戀她吧,小春的眼淚從臉上的溝壑流出:“我騙他啊,我騙那隻殭屍……我說我愛他,我求他,他才答應不咬我……我、我還是人啊,先生……我等你救我,你怎麼能、忘了我……”
可是百年等待,我只等來了如今的萬念俱灰。
尖銳的疼痛刺入心肺,白公子眼前一花,幾乎昏去。他的指頭僵硬著,懷中的女子還在說著,彷彿害怕停下來一樣:“我犧牲了青龍才逃出來,現在,他追來了,我再也逃不掉了。”
白公子握起她的手,十指青蔥,已經垂垂老矣,皺紋遍佈的手十分粗糙。他忍不住握緊:“不會的,我不會讓他帶走你。”
“你已經失信過一次,”小春的眼神還是灰暗,“百年前,你說過同樣的話。”
諦聽在樹下站著,黑色的身體靜靜站在大犬旁邊,它是通人性的靈獸,可以感知靠近自己的人的心中的感情。百年來,它也見證了許多事物的更迭,此刻,它在心裡想,清淵,你確實說過,在以前這裡種的那顆老楠木下,你親手抱著她,說你愛她,你要保護她。
可是你沒有,你不僅沒有保住她,甚至,現在連這份愛,你也都快記不清了。
白公子眸子一眨,盪出幾許醉人的纏勾,“這次我不會再失信。”
小春沉默下來,像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