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從金陵出城起便行蹤隱秘,多走山林無人之處,如何會被呼延延寧得知要往牧野偷襲?竟連道路都這樣清楚。”
文瓏淺淺微笑,“你可知道被呼延延寧發現的好處嗎?”
“好處?”冰壺回望著營地裡的傷兵。
“呼延延寧舉全國之兵於牧野決戰,他是有名的宿將,先去有銀漢和不群配合,我方雖兵少卻總有破敵之法,而今木子青領新語,事情就不一樣了。唯有我等引來呼延延寧的注意,新語那邊才能有機會。”文瓏輕緩的聲音在夜幕中低鳴著,“你算過這些日子我們殲敵多少嗎?”
“粗算總有一萬餘。”
“呼延延寧之兵多說不過三十萬眾,今天他派五千兵馬無果,下次就是一萬、兩萬。將粟米放到十個口袋裡,一袋一袋的拿,總比在一個口袋裡一起背要輕多了。再者呼延延寧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就少了心思去對付不群,未可知不會忙中出錯,讓不群尋到良機。”
“公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兵行險招。”
“兵猶火也,本身就是兇險,又何來險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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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文瓏率人入了新語城。
按說入城之後,就可與言節首尾相應,打破牧野僵持的局面。
離國大軍正全神戒備,打算與兌軍一決雌雄的時候,傳來了一個訊息。人算不如天算,文瓏入城之後又病倒了。
盧江遇害之後,言節曾與呼延延寧數次交鋒,各有輸贏,不分伯仲。其中一次不錯的戰果,是前兩日呼延延寧分兵對付文瓏,被言節尋了空隙端了離軍設在西北與牧野呼應的化遠堡。
城內文瓏已病了數日,所有人都知道隨國公病入膏肓,他煞白的臉色和奄奄的氣息就如大漸彌留一般。誰都說不上為何隨國公會突然病重至此,一路上不是都好好的嗎?人們只能將此歸咎於軍旅勞苦,隨國公舊疾復起。有不少人都認為隨國公恐怕行將就木,只有同來的太醫令謝玉還依然冷靜,每日為文瓏熬藥針灸。
盧江攻破新語城後,選了城內南側靠近牧野的一處大宅作為指揮之用。盧江遇害之後,木柳就暫領城中兵馬住在此處,此時文瓏亦是在此居住。
新語城不是大城,這房子制式尋常,不過是一般富裕人家二進的“日”字院落。文瓏住在西北一間,此時冰壺就站在屋外廊下,裡面謝玉正在給文瓏號脈。
兩兵正在交戰,房間也說不上什麼裝飾,唯有乾淨而已。
謝玉收了脈枕,“這次用的劑量太大了,實在危險。你這些天一定要安心養著。”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兩軍交鋒各有細作,不做如此怎麼能瞞過呼延延寧。”文瓏無力的躺在床上,只覺得一塊大石壓在胸口,哪怕是動一動手指彷彿也為胸口的巨石添上了千鈞。便是如此,有些該問的話,還是要問。文瓏道:“那件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謝玉眉間有明顯的不忍之色。
“那就好。在牧野這樣的平原直面離國的騎兵,又是呼延延寧親帥,能打成平手已屬不易,要想取勝,只能想些辦法。只有我病得下不了床,才有理由派人去離軍大營請求暫時停戰,正好趁機下手,不然以離軍大營的守備森嚴實在難以進入。我知道這是為難你了,但是除此之外確實別無他法。”
“你連自己都捨出去了,我也說不上為難,這樣的事以前也不是沒做過。”
文瓏乏力輕笑,“看來我和陛下總是讓你做些有違本意的事情,等回到金陵,一定好好謝你。”
“認識多年,何必客氣。”
“是了。回身你將東西給冰壺就好,餘下的只管放心,我用這些還是有數。”
“我知道,你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文瓏嘆息,“這大概也算傷天害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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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很多人都認為,當初牧野兌、離兩軍僵持數月,兌國最終以少數兵力取勝,除了有當時的太尉言節籌略明達之外,多數還是天意。那一場在離國大軍中蔓延的瘟疫,真可謂是天助兌國。後世的史家們也曾質疑過相隔數里,瘟疫卻只在離軍中蔓延的可能性,但歷史從來就是這樣白紙黑字的謊言。
文瓏不吝於撒這樣的謊,言節也不會錯過“上天”造就的大好機會。在太尉瞅準時機準備發起總攻的時候,未想呼延延寧拋下感染瘟疫的萬人之眾,帶著身體健康的餘部從牧野撤軍了。
對這個訊息,言節說道:“呼延延寧做法雖然殘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