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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面上未顯,心中卻倒抽一口冷氣。
也不是說這個少年生得多麼傾國傾城,舉世無雙,單論眉眼,他也就是清秀罷了。偏偏這麼一抬眸,一眨眼,不經意間便流露出難以言喻的風情。婉轉輕柔,欲說還休,眼波流盼之間,脈脈情意流淌,端的是勾魂攝魄。
這樣的做派,程方只在一種人身上看到過,那就是——戲子。
戲子作為下九流的職業,自然讓人鄙薄輕賤,但若真想在這一行中混出頭來,也實在不容易。莫說戲班之間,劇種之間的爭奪,就連角兒的明爭暗鬥,也時時刻刻都在上演。但無論如何,努力能彌補差距,天資卻擺在那裡。程方眼前的這個少年,應當就屬於天資極好的那一類,若能被名角收為弟子,好生培養,三五年後,指不定會名聲大噪,紅遍大江南北。
不,應當說,這個少年,已經被好好“培養”過。只是他才學了一些皮毛,情意能放卻不能收,才會惹來那些地痞流氓。
少年見到外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笤帚,又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誰?”
程方還沒回答,就聽不遠處傳來一個警惕的聲音:“小六,他是誰?”
這位深受代王妃新任的大總管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大概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快步走了過來。這少年的眉目也很清秀,身段修長,四肢卻異常矯健。觀其腳步,似是學過一些粗淺的外家功夫。
兩個被精心培養,不知為何來到此地的戲子——程方以最精確的眼光,做出了判斷。
“在下程方。”他微微一笑,朗聲道,“特來求見孫道長。”
第二十四章 侯妾
聽見程方說得是“孫道長”,矯健少年暗暗鬆了一口氣,卻依舊板著臉,逐客之意十分明顯:“道長不在,請回吧!”
程方何等精明之人,一見少年的模樣,就知這些人必定有什麼苦衷,方隱姓埋名來到此地。若回春坊的夥計所言屬實,這些人來到彭澤,應當有四個來月了。
代王一家雖門牆高而厚實,卻由於流放多年,京中也無貴人問津的緣故,值夜的兵士免不得有些疏忽,打個瞌睡,喝點小酒實屬正常。那些歹人卻兇悍至極,不要命地突襲,刀刀見血,武器也精良,可見是哪位達官顯貴蓄養的死士。
死士麼,求得都是“快、準、狠”,看到守備鬆懈,斷沒有專門等哪天戒備森嚴了,再和你來場生死搏鬥的道理。指不定裴熙前腳剛到,這些死士後腳也跟來了,相差不會超過一天,趕了個巧,才正好讓代王撿回一條命。從時間上來說,眼前這些少年和所謂的孫老道“與歹人相勾結”的嫌疑,也算打消了大半。只不過,程方秉性多疑,並未放下戒備之心,聞言便露出幾分急切之色,竟對這個才十一二歲大的少年作揖,懇求道:“程某亦知此舉十分冒昧,偏生程某的兄弟與人爭鬥,不幸受了重傷,巴巴地趕去回春坊,竟無醫治外傷和補血益氣的藥材。若是他們沒得救倒也罷了,他們明明有救,卻只是沒有藥材……程某,程某的心……”說到最後,他的眼眶已是紅了。
程方鼻直口方,目光炯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他讀過幾本書,識得幾個字,什麼世面都見過,氣度自與尋常的鄉野之人截然不同。與其說他是個平頭百姓,還不如說他像個官老爺。現如今,這個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不自覺就生出幾分幾分結交之心的漢子語帶哽咽,幾欲落淚,矯健少年見了,登時有些慌亂,冷漠的面孔也沒辦法繃住,結結巴巴地說:“我,我……”
“三哥——”被稱為“小六”的嫵媚少年拖著笤帚,走了過來,秀眉微蹙,有些為難地說,“咱們的藥材也不夠,大哥、二哥和四姐……若道長今日無甚收穫,咱們存的藥材,便只夠兩日用度了。”
矯健少年本在猶豫,聽小六這麼一說,便下定了決心,有些歉疚地看著程方:“抱歉,藥材之事也幹繫到我們兄弟的性命,並且,並且藥材皆是道長購置,我等無權處置。”
這小子年紀輕輕,又一副柔弱的樣子,說起話,做起事來卻如此的……程方心中警惕,面上的失望之色卻溢於言表,仍有些不死心地問:“程某出三倍於回春坊的價格收購,也不行麼?”
“這……”矯健少年怔了一怔,才很勉強地搖了搖頭,說,“小子不知。”
聽見他這樣說,程方如聞仙音,忙不迭道:“既是如此,待孫道長回來後,還望二位轉告一二,我明日再來一趟。若道長能施以援手,程某……感激不盡!”
說罷,他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