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只有白茫茫的江潮越來越盛,往岸上直衝。
凌惜惜擔心道:“咱們……咱們往哪裡去?”
狄夢庭搖了搖頭,還未答話,猛地臉頰罩上一層綠氣,身子一軟,坐倒在地。他先被“腐心散”浸體,又中了那管家的毒霧,雖用金針將毒質壓制住,畢竟未能化解,此刻經過長途奔跑,真氣一瀉,兩般劇毒同時發作,再也無法剋制,只覺五內如焚,心口卻奇寒徹骨,周身勁力一齊喪失,動彈不得。
凌惜惜大驚,急忙伸手相扶,只是她力氣太弱,非但沒有扶動,反而連自己一起摔倒。
狄夢庭受傷著實不輕,盤膝而坐,以內家真氣運轉大、小周天,嘔出兩口淤血,才稍去胸口的閉塞之氣,睜開眼來,只見凌惜惜一身衣衫沾滿泥汙,滿臉都是擔憂的神色。
他微微一笑,柔聲道:“惜惜,這次跟我出來,可苦了你啦。”
凌惜惜見他嘔血,又是心疼,又是焦急,連聲道:“你傷得怎樣?是不是很痛?”一邊撕下衣襟,為他包紮肩上的傷口。
狄夢庭淡淡一笑,道:“皮肉小傷,礙不得事。”
凌惜惜哪裡肯信,道:“這當兒你還要瞞我麼?你是怕我擔心,因此不告訴我傷勢。”
狄夢庭知道瞞她不過,如實說道:“肩上的刀傷算不了甚麼,只是中了‘腐心散’之毒,此刻陰毒攻心,治起來得多花些功夫。”
凌惜惜急道:“你中了毒,那是刻不容緩的事情,這可怎麼辦……這荒郊僻野哪找大夫去?唉,早知這樣,不離開鹽官鎮就好了……咱們得想辦法解了毒再說……你中的那個什麼毒散……我去打點水來給你洗洗。”心中一急,說的話全然語無倫次。
狄夢庭搖了搖頭,道:“沒用的。這‘腐心散’之毒是取九種毒物煉成的,用水一洗,肌膚立時發腫潰爛,再也無藥可醫。”
凌惜惜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狄夢庭道:“惜惜,你先不要擔心。‘腐心散’雖毒,卻也不是無法可治。”
凌惜惜一怔,忽然明白,拍手道:“對啦,八年前你便有本領醫好舅舅的重傷,如今小國手長成大國手,治癒這毒症自然不在話下。”
狄夢庭猶豫了片刻,說道:“這毒雖然厲害,我卻能用金針化解。只是此刻毒質侵入經絡,如果解毒時妄動真氣,立刻氣血逆行而亡,因此施針之前,必須散功,方保無恙。”說到這裡,他望了望四周,憂慮道:“此時大敵當前,情勢難測,我散功之後,手無縛雞之力,萬一有敵來犯,豈不是將性命送給了人家?”
凌惜惜急道:“這時哪還管得了許多?你毒傷不治,一般地保不住性命,與敵人來殺有何區別?左右還有一線希望,總要試上一試。何況這裡十分荒僻,咱們藏在礁岩背後,便是敵人追來,也未必能找得到。”她自認為所言極是,卻見狄夢庭仍是滿臉不決之色,心念一轉,頓時明白,道:“你是怕散功之後,若有敵人來了,你便無力保護我,對不對?你……你為了我的周全,寧肯不顧自己的性命,你……你真是……”話到此處,忍不住一陣哽咽,說不下去了。
狄夢庭低低嘆了口氣,道:“惜惜,我帶你離開臨安,本想陪你快快活活地散心。哪知會發生這麼大變故,累得你擔驚受苦,我心中已是萬分愧疚。倘若再讓你受到半分傷害,我真恨不能自己死了才好……”
不待他把話說完,凌惜惜將小手輕輕按在他的嘴上,道:“不要說了,我知道的。在你心中,我的安危遠比你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你……你對我好,關心我,呵護我,我好喜歡。因此你若有個閃失,我……我是也不能活了!”最後幾個字,說得聲細如絲,但柔弱中卻透出一股剛毅之氣。
狄夢庭聽到她真情流露,彷彿一道暖流湧遍全身,霎時之間,什麼處境險惡,什麼危機四伏,一下子都變得無足輕重,心中只想:“惜惜嬌弱善良,原不該受此磨難。我愛她實是重愈自己的性命。但求蒼天垂憐,保佑我們平安渡過此劫。”當即放鬆全身穴道,取出金針,在督、任、衝、帶、陰維、陽維、陰蹺、陽蹺八脈諸穴上逐一刺過。只見他臉上籠罩的青氣漸漸消淡,但雙手的肌膚卻呈現灰碧之色,且越來越深,顯是將周身的毒素都逼到了手上。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又取出一柄小刀,在雙手的“合谷穴”上割開少些皮肉,再換過兩枚金針,刺入破孔之中,用大拇指在針尾一控一放,針尾便流出黑血來。原來這一枚金針中間是空的,專門用來拔血吸毒。隨著毒血流出,狄夢庭的臉色越來越平和,顯然傷勢大有好轉。
凌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