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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聚談的小客廳裡混

得更久。不過約阿希姆急於想使晚上的聚會很快收場,還有另一個他說不出口的理

由,這點漢斯·卡斯托爾普心裡十分明白。自從他看到約阿希姆長著雀斑的臉有時

變得蒼白起來和鼓起嘴巴滿腔不高興的樣兒,他對這事看得一清二楚了。因為瑪魯

莎多半也在那邊——瑪魯莎在漂亮的手指上戴著小小的紅寶石戒指,始終綻開嘴笑

嘻嘻,手帕發出橙子的香氣,乳峰聳得高高的,可內部被病菌蛀蝕了。漢斯·卡斯

托爾普知道正是她的存在促使他離去,因為這對他有一種特別強烈的吸引力。難道

約阿希姆也“陷在裡面,不能自拔”,甚至比他自己陷得更深,因為約阿希姆每天有

五次之多能和瑪魯莎坐在同一張餐桌上,聞到她手帕上的橙子香味兒!不管怎樣,

約阿希姆本人有太多的問題要考慮,對於漢斯·卡斯托爾普的思想問題,他怕幫不

了多少忙。他每天晚上離開大夥兒溜走固然很體面,但漢斯·卡斯托爾普對此深感

不安,他現在甚至覺得約阿希姆循規蹈矩地履行臥休療法雖然是一個好榜樣,自己

靠他的指引才獲得這方面的經驗,但這種做法也有值得懷疑之處。

漢斯·卡斯托爾普上山來還不到兩星期,但他覺得時間還要長些。約阿希姆嚴

格遵守山上千篇一律的生活日程,在漢斯看來,這種生活對約阿希姆已習以為常,

具有神聖不可侵犯的特色。因此,從這兒療養院的角度看,他認為山下的生活幾乎

有些古怪和反常。在寒冷的天氣裡做靜臥療法時,他已能熟練地把兩條毯子均勻地

裹在身上,活像一具木乃伊。他按部就班幹起這一行來,敏捷靈巧的程度和約阿希

姆相差無幾,但一想到山下對這種玩藝兒和做法都一竅不通,不由啞然失笑。不錯,

這是令人驚異的;但漢斯·卡斯托爾普同時也很奇怪,他怎麼對此會感到驚異,於

是他內心又萌起了找人商量和支援的念頭。

他不由想起顧問大夫貝倫斯,想起他“免費”提出的忠告,叫他如何像別的病

人那樣生活,甚至量體溫。他還想到塞塔姆布里尼,想到這個人聽了上述勸告後怎

麼仰天長笑,而且引用《魔笛》中的一些詞句。是的,他斟酌著他們兩個人,看對

他有沒有幫助。顧問大夫貝倫斯已是一個白髮蒼蒼的人了,他可以做漢斯·卡斯托

爾普的父親,何況他又是療養院的主管,也就是最高權威。正因為他是父親般的權

威,年青的漢斯·卡斯托爾普打心眼兒裡感到需要他,但內心未免忐忑不安,即使

他打算向顧問大夫求助,他對他可並沒有懷著稚氣的信念。顧問大夫在這兒埋葬了

他的妻子,當時他痛不欲生,後來就在這裡定居下來,因為妻子的墳塋把他羈絆住

了。此外又因為他自己也染上了病。現在一切已過去了嗎?他有否恢復健康,能不能

一心一意地治療病人,讓他們病癒後迅速回到山下工作?他的臉色經常發青,看來真

的在發燒。也許這是一種錯覺,他臉上這種顏色不過是野外空氣在作怪。漢斯·卡

斯托爾普自己的臉上每天也在“發乾燒”,不用體溫表就能斷定自己實際上並沒有寒

熱。當然,在人們聽顧問大夫說話時,有時就又覺得他在發燒。他說話方式有些不

對頭,聽起來固然坦率親切,但總有些不自然,有些過度興奮。當人們一想到他青

灰色的臉頰和淚汪汪的眼睛時,尤其會有這樣的想法。從這雙眼睛的神態看,似乎

他一直在痛哭,在痛哭自己的妻子。漢斯·卡斯托爾普還記得塞塔姆布里尼對顧問

大夫下的評語,說他“情緒抑鬱”,“德行欠佳”,還說他“精神有些錯亂”。塞塔姆

布里尼這樣說,也許不懷好意,不負責任,但他總覺得向顧問大夫求援沒有太強的

信心。

但這裡自然還有塞塔姆布里尼本人。他是一個對一切都看不順眼的人,愛吹牛,

而且如他自己所說,一個“人文主義者”。在漢斯的印象中,他口若懸河,把疾病和

愚蠢混為一談,而且把它們稱作是人類感情中的矛盾和困境。他情況怎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