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隱攔幾許淺霧,回過頭來,輕聲問道:“昔日,可有將信送至?”
瑩燈一晃,掌燈的宮女匍匐於地,回道:“回稟殿下,義兄言,早已託人送至城郊。”
無載未再多問,徐轉螓首,拔弄了一下箜篌,絃音清脆、滴破靜湛,心思卻早已飛遠,漸而,細眉微皺,暗忖:‘無載欲嫁他,當以何如?唉,華月如籠,方脫暗籠,即入明籠。皓月之下,身難由已,卻不知幾人從容,他……想必從容……’
“嗡,嗚嗡……”
恰於此時,一縷笛音繚碎夜空,輾轉杳然,似葦若絮,飄飄於冷月下,繼而,隨風徐浸,或潛,或明,或現,或隱,縷縷拔人愁,絲絲揪人魂。無載極其擅音,而擅音者易陷於音,當即掌著半人高的箜篌,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挽著背紗,度步至院牆下,歪著腦袋默然傾聽,稍徐,眸子迷離……
待得一曲畢罷,無載望了望頭頂半闕月,復看了看爬牆青滕的高牆,嘆道:“聞音而知人,此音,恰若空谷一束野梅,奈何卻誤入深牆中……”話尚未盡,夜風漫繚裙紗,微寒淺冷。
無載穿著開襟華裙,淺露雪嫩鎖骨,宛若玉蔥橫欄,是故有些冷,便想將挽紗勒得緊一些。殊不知,風勢漸烈而力弱,輕紗脫手洩腕,飄飄冉冉飛向夜空。
風攜輕紗,若雲浮輾,飛過了高高的宮牆,盤過叢叢假山,繞過硃紅長廊,沿著斬角飛簷緩緩洩下。
“咦!”著雪手執浮燈俏立於簷下,見輕紗飛來,眸子豁然一亮,當即便以燈籠去挑輕紗,焉知輕紗隨風極柔,未能挑著,一繞一旋,撲上了她的頭。
“噗嗤……”宋禕捉著長笛,驀然一回首,見著雪渾身籠於紗中,樣子極其滑稽,忍俊不住,嬌聲放笑。
著雪胡亂一陣扯,從紗巾中冒出個頭,見小娘子笑了,遂故意道:“小娘子,此紗定來自月宮,月中神女聽聞小娘子之笛音,心懷大悅,故而,降華綾於小娘子呢。”說著,抖了抖身上紗,薄如蟬翼,柔似青絲。
宋禕瞥了一眼紗巾,見內中刺秀華美,眸子微眯,暗思:‘司馬紹尚未有正妻,姬妾亦僅數人,此紗定然來自……’
這時,一名老宮人疊步入樓院,恭聲道:“陛下稍後便至,尚請,尚請……接駕。”不知該如何稱呼宋禕,一切皆因司馬紹將將繼位,且未有正妻,是故,尚未立後、儀諸嬪。
稍徐,老宮人離去,宋禕摒退了一干宮女,唯留著雪,而後,凝視著天上華月,淡然道:“天色微寒,且溫些酒,梅蜜雪藕且多備些。”
著雪瞅了瞅左右,輕步上前,低聲道:“小娘子,而今時局已變,莫若換梅蜜為絳梨?”
“呵呵……”宋禕冷冷一笑,以笛擊掌,淡聲道:“為時已晚,換之何意?暨待來日,我必設法,令汝得脫。”
“小娘子!!”
著雪渾身一顫,轉首見院外浮燈如籠,光影越來越亮,暗暗一咬牙,貼步上前,耳語道:“小娘子切莫自棄,著雪已求成都侯,成都侯已然應諾,必救小娘子……”
“成都侯……”
宋禕聞言一怔,徐徐轉身,卻見華燈盛放雍容,司馬紹闊步而來……
……
春雨蒙絲,染盡上蔡,待至彤日復現,時令已至穀雨,三月二十四。穀雨未雨,羞怯半月之日爬上了樹梢,將光芒肆意播灑。田野裡,阡陌翻新土,嫩苗迎輝陽,露珠凝於其上,紙鶯飛過一望無際的苗海,被風一繚,冉展於天。
此刻,荀娘子身披華甲,肩襲紅氅,按著長劍,斜望了一眼天上紙鶯,搖了搖頭,度步入東院。
院中靜到極致,紅筱跪坐於簷下,身前豎著套甲木人,腿畔放著盛水木盆,正抱著牛角盔默然洗濯,眸子卻時不時的溜一溜樹下人。
樹影交錯,松煙入墨。
劉濃跪坐於樹下,面色冷然,雙手按膝,身子挺得筆直,目光凝視著案上《上蔡四月》一瞬不瞬,狀若石雕。
小綺月乖乖的倚著義父,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欲言而不敢言,心道:‘義父觀畫已然數日,若行再觀,便與遊思姐姐一般了,該如何是好……’
荀娘子眉頭緊皺,來到桂樹下,默然落座,半晌,輕聲道:“遊思妹妹此畫,融身融神,令人觀之則陷。然,諸將已回上蔡,汝乃豫州刺吏,三軍之主帥,豈可自陷……”
話未繼續,驀然間,劉濃抖了一抖,即若石人崩裂,引得小綺月險些驚撥出聲。繼而,成都侯按著膝,寸寸轉首,定定的看向荀娘子,嘴角一點一點裂開,笑道:“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