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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發生了。

弘晝始終沒有來,他和弘曆去了園子裡。

千山月斷

熹妃來找我,我早已等候她多時,微笑著拉手寒暄。沒說幾句就眼圈泛紅,直拿帕子擦拭眼角:“姐姐不知道麼,皇上罰弘晝在養心殿跟前跪一天了。”

“皇上要罰他,自然是他淘氣。錯了合該受教導。”我但笑不語。她若一直不來,我還真要忐忑不安,既然來了,我還有什麼可擔心。

她甩開我的手“他有什麼錯?好好地查著功課,不知怎的皇上忽然就惱了,讓他養心殿前跪著去,不發話不許起來,一天了水米未進。誰勸都沒用,除非……”終究沒忍住,淚簌簌落上前襟:“姐姐……我就是不明白……皇上和你……這麼多年的情分,有什麼過不去的,非讓孩子跟著受苦。”

她只看出胤禛處罰弘晝是借題發揮要我回去,卻沒看出內裡另一層深意。幾天前弘曆和弘晝在圓明園遊玩時不慎落水,險些兒雙雙沒了性命。弘曆自小嬌生慣養,不會水不出奇,弘晝的溺水卻怎麼看怎麼透著蹊蹺。我的孩子我能不知道?胤禛想也看透了其中關竅,然而終究疼憐弘晝不忍處置,如今便尋機懲戒。

我一度以為我的兒子愛玩愛鬧,性子散漫,不會有額外的心思,可我錯了。他越大越喜歡搶弘曆的東西,還總變著法討他皇父的好。以前他雖聰明卻不愛讀書,一篇春遊日記我看了都直搖頭,現在他在書房一呆就是幾晝夜,勤奮得讓我害怕。 他身上流的仍然是愛新覺羅家的血,且距離權力那麼近,幾乎觸手可及,怎麼可能不在意。

那孩子素來面上吊兒郎當,心裡主意卻大,有他父親的榜樣在前,我就是明告訴他這天下注定是弘曆的,他能信麼?他那些叔叔伯伯哪個不是出類拔萃的人中之龍,幾十年猶自爭奪不休不知饜足,何況成年皇子目前只有弘曆和他。惟今之計,我只能儘量為他尋求足以在未來庇護他的人。烏代不來,我遲早也得去求她。如今她來了,足證她愛惜弘晝不比我少,我終於可以放心。

月上中天一地清輝。弘晝仍舊跪在院子當中,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晃晃。許是感覺到我擱在他肩上的手,側頭咧了嘴皮皮一笑:“媽媽。”

怎麼是這麼油鹽不進的性子,做了這種事受了這麼重的罰還笑得出。這一旦下定決心,便義無反顧一衝到底的脾氣,真不知像我還是像胤禛。我真懷念小時候的他,被罰了就撲到我懷裡我眼淚鼻涕的嚎啕,也好過現在這樣,讓我覺得無能為力。

“回去吧。”我無奈開口。

他沒動彈只搖搖頭:“皇上還氣著呢,您別管我。”

“沒事,媽媽替你跪。”我硬攙他起來,叫蕊心送他回去。

胤禛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庭前,默默看著我們。一轉身他竟憔悴如斯,整個人都瘦得脫了形,風一吹袍角飄飄蕩蕩,一時都恍惚的認不得了。

“你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我輕輕答他。忽然很想哭,一轉身他便毫無預兆的蒼老。我不該離開他,對我們來說一小會兒也是彌足珍貴。

靠在他臂彎裡,我們樂此不疲地回憶弘晝小時如何調皮,連說帶笑個不住。笑過後便是長久的沉默,他早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半晌胤禛終於開口“這幾年,天申越來越像我。”

我明明聽見卻岔開他話頭:“嗯,聰明機變都像你,膽大包天都隨我。你不就這個意思嗎,我懂。”

他仔仔細細望進我眼中:“末兒,你真的不想……”

“想什麼?現在只知道想你,其他一概沒工夫想。”臉深深埋進他懷裡。

胸懷振動,是他在笑,我亦抬頭報以微笑。紛紛流年,愛也罷怨也罷皆已逝去。我只知這一秒,我再不要跟他分離。

雍正七年十二月初二,欽點了易縣泰寧山下太平峪為萬年吉地,以供龍馭上賓之用。華墓高冢修就,靜靜守候它的主人來臨。我恨這種暗喻,好象活著的意義就是等待死亡。

十三為了陵寢的選址千里跋涉勞累過度,大病不起。胤禛要去探病,十三再三推辭,只說是老毛病,不相干的,過個十天半個月必定來圓明園看他。胤禛暫時放了心,過得幾天自己身子也一天天壞下去,自腰腿以下時常冰冷麻僵,好幾次都象要癱瘓,後來雖緩解了,卻添了昏厥的症候,太醫們唯有束手。只有我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的不安感日益深重。這也許是上天的懲罰。大限已至,我們卻貪情戀愛不捨得放棄彼此,然而他日漸衰弱的生機已無力支撐兩個生命。

三月裡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