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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

,閉緊了嘴。

待了半天,桐芳摘下一個小戒指來,遞到高第的手裡,而後用雙手握住高第的手:“高第!從今以後,在家裡咱們彼此不必再說話。他們都知道咱倆是好朋友,咱們老在一塊兒招他們的疑心。以後,我不再理你,他們也許因為咱倆不相好了,能多留我幾天。這個戒指你留著作個紀念吧!”高第害了怕。“你,你是不是想自殺呢?”

桐芳慘笑了一下:“我才不自殺!”

“那你到底……”

“日後你就明白了,先不告訴你!”桐芳立起來,伸了伸腰;就手兒揪住一根柳條。高第也立了起來:“那麼,我還是沒有辦法呀!”

“話已經說過了,你有膽子就有出頭之日;什麼都捨不得,就什麼也作不成!”

回到家中,太陽已經快落下去。

招弟還沒有回來。

大赤包很想不動聲色,可是沒能成功。她本來極相信自己與招弟的聰明,總以為什麼人都會吃虧,而她與她的女兒是絕對不會的。可是,天已經快黑了,而女兒還沒有回來,又是個無能否認的事實。再說,她並不是不曉得李空山的厲害。她咬上了牙。這時候,她幾乎真象個“母親”了,幾乎要責備自己不該把女兒送到虎口裡去。可是,責備自己便是失去自信,而她向來是一步一個腳印兒的女光棍;光棍是絕對不能下“罪己詔”的!不,她自己沒有過錯,招弟也沒有過錯;只是李空山那小子可惡!她須設法懲治李空山!

她開始在院中慢慢的走遛兒,一邊兒走一邊兒思索對付李空山的方法。她一時想不出什麼方法來,因為她明知道空山不是好惹的。假若,她想,方法想得不好,而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那才丟透了臉!這樣一想,她馬上發了怒。她幹嗽了一兩聲,一股熱氣由腹部往上衝,一直衝到胸口,使她的胸中發辣。這股熱氣雖然一勁兒向上衝,可是她的面板上反倒覺得有點冷,她輕顫起來。一層小雞皮疙疸蓋住了她滿臉的雀斑。她不能再想什麼了。只有一個觀念象蟲兒似的鑽動她的心——她丟了人!

作了一輩子女光棍,現在她丟了人!她不能忍受!算了,什麼也無須想了,她去和李空山拚命吧!她握緊了拳,抹著蔻丹的指甲把手心都摳得有點疼。是的,什麼也不用再說,拚命去是唯一的好辦法。曉荷死了有什麼關係呢?高第,她永遠沒喜愛過高第;假若高第隨便的吃了大虧,也沒多大關係呀。桐芳,哼,桐芳理應下窯子;桐芳越丟人才越好!一家人中,她只愛招弟。招弟是她的心上的肉,眼前的一朵鮮花。而且,這朵鮮花絕不是為李空山預備著的!假若招弟而是和一位高貴的人發生了什麼關係,也就沒有什麼說不通的地方;不幸,單單是李空山搶去招弟,她沒法嚥下這口氣!李空山不過是個科長啊!

她喊人給她拿一件馬甲來。披上了馬甲,她想馬上出去找李空山,和他講理,和他廝打,和他拚命!但是,她的腳卻沒往院外走。她曉得李空山是不拿婦女當作婦女對待的人;她若打他,他必還手,而且他會喝令許多巡警來幫助他。她去“聲討”,就必吃更大的虧,丟更多的臉。她是女光棍,而他恰好是無賴子。

曉荷早已看出太太的不安,可是始終沒敢哼一聲。他知道太太是善於遷怒的人,他一開口,也許就把一堆狗屎弄到自己的頭上來。

再說,他似乎還有點幸災樂禍。大赤包,李空山都作了官,而他自己還沒有事作,他樂得的看看兩個官兒象兩條兇狗似的惡戰一場。他幾乎沒有關切女兒的現在與將來。在他看,女兒若真落在李空山手裡呢,也好。反之,經過大赤包的一番爭鬥而把招弟救了出來呢,也好。他非常的冷靜。丟失了女兒和丟失了國家,他都能冷靜的去承認事實,而不便動什麼感情。

天上已佈滿了秋星,天河很低很亮。大赤包依然沒能決定是否出去找空山和招弟。這激起她的怒氣。她向來是急性子,要幹什麼便馬上去幹。現在,她的心與腳不能一致,她沒法不發氣。她找到曉荷作發氣的目標。進到屋中,她象一大堆放過血的,沒有力量的,牛肉似的,把自己扔在沙發上。她的眼盯住曉荷。

曉荷知道風暴快來到,趕緊板起臉來,皺起點眉頭,裝出他也很關切招弟的樣子。他的心裡可是正在想:有朝一日,我須登臺彩唱一回,比如說唱一出《九更天》或《王佐斷臂》;我很會作戲!

他剛剛想好自己掛上髯口,穿上行頭,應該是多麼漂亮,大赤包的雷已經響了。

“我說你就會裝傻充楞呀!招弟不是我由孃家帶來的,她是你們冠家的姑娘,你難道就不著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