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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身邊的淮舟突然坐起身子,他驚惶地問:“什麼聲音?”

是父親!他起來上廁所,不慎摔倒了。扶起消瘦狼狽的老父,夢中的情景依舊鮮明,慕雲心中一陣酸楚。

“以後上廁所,一定叫我起來,嗯?”她對父親說。

但,慕雲從沒有起床,她不知道是父親根本沒叫她,或是她沉睡而沒有聽見?

淮舟八歲的小侄兒彬彬,是柳家的常客,他和慕雲特別投緣,同時李老先生也喜歡他,學校放寒假,淮舟接這孩子來住,一老一小正好作伴。白天一同上市場買菜,吃過午飯去看電影,打電動玩具,晚上爺倆睡在一起,父親白天活動得多,夜裡幾乎可以不吃藥就入睡了。

是個週日清晨,氣溫出奇的低,慕雲被自己冰涼麻木的雙腳凍醒了。她模糊中聽見後陽臺有沖水洗刷的聲音,睜大了眼,天,剛濛濛的亮,那陣聲響清晰地傳來。她披衣下床,開啟房門朝外走,單薄的衣裳無法禦寒,她輕顫著,碎步向後陽臺的紗門跑去,在那兒,她看見彬彬,穿著睡衣,披著外套站在門內朝外張望。

“彬彬——”她喚著,“你幹嗎?這麼冷……”說著推開紗門,卻看見父親,披著泛白的藍色舊棉襖,正費力地衝洗著什麼,雙手忙碌地在水池中翻攪。

“爸!您洗什麼?”

父親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用力搓洗。她以為父親開著水龍頭,那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了她的問話。她赤腳踩在磁磚地上,那冰涼透心令她不能自制地顫抖著,她一邊朝父親走去,一邊提高聲音說:

“爸!您洗什麼?床單?還是被子?我前幾天才給您洗乾淨的,為什麼……”

“不要管我——”父親一聲震耳的吼叫驚住慕雲,記不得有多少年,父親沒發過脾氣,而此時,他就像一頭盛怒的獅子,頭上、手上、袖上都是泡沫,轉過身對著慕雲,他吼叫,“你走開——不要管我!走啊!走——”他揮動雙手喊著。慕雲驚惶不知所措,她下意識地退到門邊,無助地喚:

“爸爸……”

“走!你——走——”父親嘶聲地喊,一邊回過身子。

慕雲逃似地拉開紗門,她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站在那兒,害怕又寒冷,牙齒格格作響,身邊的彬彬拉住她冰涼的手。

“小嬸嬸……”他輕聲而神秘地說,“李爺爺尿床了。”

一陣熱血湧上腦門,她好容易站穩身子。父親——父親竟然尿床了——

她望向父親,佝僂、頹喪而消瘦的背影,那陳舊的棉襖,在寒風中微顫。淚水迅速湧進眼眶,她用力咬住唇,返身向臥房跑。

淮舟正走出房門,他剛好接住向他衝來的慕雲。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

慕雲倒在他懷中只能哭泣,她費了許多氣力,才能完整地吐出一句——

“他——尿床了!”

然而這好像只是個開始,一個星期中,慕雲又為父親洗了三次被單。

“怎麼辦?”她一籌莫展,“我是不是該帶他去看醫生呢?”

淮舟猛吸一口煙,將菸圈吐向天花板,低聲說:“我會有法子的。”

第二天,淮舟買了一個尿桶回來,睡覺前,他把新尿桶提進父親房中,放在牆角,然後微笑地說:

“爸爸!以後夜裡方便,就用這個吧!省得跑那麼遠。現在天氣冷,容易著涼的。”

永恆的羽翼(5)

父親不語,只低頭望著尿桶,像是抬不起頭來。慕雲站在淮舟身後,她想上前說幾句話,但,淮舟有意擋著她。

兩人回到書房,望著整理書桌的淮舟,慕雲幽幽地嘆了口氣:

“我覺得有些殘忍,這樣做是不是不應該?爸爸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我……我好像太不孝了!”

她說著,接觸到淮舟的眼神,那冷漠的、陌生的眼神令她驚悸。怎麼了?他怨她、怪她了?她茫然地,委屈地住了口。

淮舟收回目光,把一疊書放進書架,背對著慕雲時,他平平淡淡地說:

“我昨天去信給慕風了——關於爸爸的事——看他回信怎麼說。”

慕雲站立著,覺得心中突然被挖去一塊,空洞得著慌。一種莫名的不安與恐懼,在一剎那間,壓得她無法喘息。

4

父親在第五天夜裡打翻了尿桶,弄溼了房裡的地毯,整個家裡都是尿騷味。慕雲聽著父親的申辯,忍住欲嘔的感覺,一言不發地收拾著。

當她累得筋疲力盡回到臥室,淮舟正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