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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 65 章 你不是他

他預先所有的準備都化作腦中的一片雪白。彷彿走在冰原上,四野歸一,不知何處是歸鄉。

他所有說出口的,都成了本能。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不辭而別嗎?”

“起初很想問,現在不想了。”

“你的不辭而別,不是我的錯。你既離開,便自有你的道理,我若問了,聽了,信了,便會執拗,只會終日沉溺在這個讓我不斷懷疑自己的答案裡。你的錯,為何要我來承擔?”

“我梁驚雪愛得起,放得下,不做怨婦。”

她說得堅定,輕鬆。

“那你為何,一定要見我?”

她長呼一口氣,笑了,故作著輕鬆。

“因為……我有強迫症啊。故事走不到結尾,我沒法兒重新開始。”

她撐不下去了,再多待一刻,哪怕是一瞬,她都害怕眼裡的淚珠,呼吸裡的鼻音會被對方發覺,轉身摸索著離開。

“阿驚,對不起。”

“你確實對不起我,但我不接受道歉。”

“這個還給你,我不必奪人所愛。也……願你一如既往,平平安安。”

她摸索著,從懷裡取出那枚平安符,放在他的手心,狠狠心,轉身便要離開。

他的心若驟墜深淵,被無力的失重感緊緊包裹。

他就勢拉住了她的手,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她。

“阿驚,不要走,讓我再抱抱你。”

她沒有拒絕他的擁抱。

她仰起頭,深深呼氣,過了半晌,才從懷裡取出兩枚糖,將一顆放在他手心裡。

“吃顆糖吧,糖吃完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好……”

聽見他開啟糖紙聲窸窸窣窣,她也送了一顆糖入口中,眼淚滴答在他的手背上。

“好酸啊。”

往昔浮現,餘音縈繞。

噠噠的馬蹄,噼啪炸響的火堆,長劍劃爛他的衣衫和皮肉,庭院裡高拋的石子兒,火光中的蜂鳴。

他說坦然相待,他說甘之如飴,他說我很確信,他說別拋棄我,他說夫人久等,他說等我回來。

“你食言了,師硯。”

她的聲音無法避免地帶了些眼淚的潮氣和酸澀。

“是,我答應過你,那是最後一次不辭而別,我食言了。”

他的心如她的聲音一般潮溼酸楚,他有太多不得已。

“阿驚,忘掉我。”

“我不,我偏要記得你。你的好和壞,我統統都要記得。”

她緊緊閉上雙眼,兩顆淚珠從眼尾顫抖著的睫毛上抖落,和她一樣倔強,一樣不聽勸,一樣愛撞南牆。

她記得,她第一次向他表明心意時壯起的膽。

她說人生苦短,只怕遺憾。

她說不可輕信,更怕錯過。

如今……如今,願賭服輸。

她問自己,若還有下一次,是否還願再賭嗎。

“夫人真是,好難伺候啊。”

他笑著,眼淚一滴一滴,洇溼她的肩。

“我的糖,吃完了。”

她的情緒忽然若抽空了一般。他還在腦海裡興風作浪,但彷彿被按下了暫停,就像她無法阻止他的消失,就像春天一定會來。

瓶裡的梅花謝了,田野的春花會再開。

這猝不及防,卻終究會來的一句,使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好像懷裡的她馬上就會消散成煙。

他雙手相扣,環著她腰的手愈發緊地,死死地摟著,他的腦袋卻無力地垂在她的肩上,死命卻無可奈何,徒勞地搖著。

“不,不要!求你,求你,不要走。”

她茫然地睜著眼睛,望著眼前,習以為常地聽著黑暗中他的聲音,卻決然地抽開他的手,一根一根。

“難道,你只能活在黑暗裡嗎?”

他的身軀猛地一震,手漸漸鬆了,任由她扯開。

他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

“好好活著。”

她顫抖著撥出一口氣,艱難地邁出第一步。摸索著原路返回,沿路歇了好幾次,反反覆覆擦乾眼淚,她不要叫任何人看見自己的坍塌。

“進去這麼久才出來,等得我都困了。”

李焉識坐在櫃檯前,打了個哈欠。

她根本沒心思聽他的廢話,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捏開他的嘴便是嗅了嗅,預想的結果並沒有得到應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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