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了搖頭,從嗓子眼兒裡嘆了口氣。
“說說看,你還能加什麼。”
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子,那雙暗不透光的眼睛死死盯著她轉過來的臉龐。
“我有什麼,便可以加什麼。”
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說的是什麼,只是誰提,誰便被動,誰也不好先開口。
“可以,那便加上你的忠心。”
“來做我的殺手,男女老少,王公權貴,誰攔了我的路,就殺誰。”
他的眼裡透出戲謔,讓她回憶起初見那天的戲弄,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從來未變。
她扯斷對望交纏的視線,自怨自艾般嘆了口氣。
“無端殺人,恕難從命啊。”
“這也不肯,那也不肯,你除了有些身手,還有什麼利用價值?你倒是自己說說。”
他其實並不想把話說得這麼難聽,這樣傷人自尊。在他眼裡,她雖然確實行為暴力,頭腦簡單,可卻是天底下最好最無瑕……?有一點瑕吧,的姑娘。
可她一句句懟上來,好像算準了掐住了七寸,一步步逼著自己做那個自己討厭的李焉識。
這些話在這些年的爾虞我詐中醞釀著,此刻脫口而出,不需要任何思索,他覺著自己彷彿被心魔控制了一般。
攻略進度40%。
“將軍,何必叫我難堪。”
她兀自嘆了口氣,掀開斗篷,垂著頭,俯身跪拜。
她拱手,恭恭敬敬行著大禮,眼睛不住地暗暗偷瞄袖口。
彷彿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在遇見將軍之前,我天不怕地不怕,以為靠著這一身功夫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還是綽綽有餘。可遇見將軍之後,我才曉得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洪水猛獸,不是燒殺奪掠,是人心。”
“我呢,雖不聰明,卻也知道同將軍鬥下去不過是垂死掙扎,勝敗已定。其實,我粗陋淺薄,更並非什麼大家閨秀,將軍對我也不曾真的動心。將軍只是不甘心,怎麼會有人對你的示好無動於衷,怎麼會有人不懼怕你呢?將軍既要我認輸,我今日便認了。”
“小女子此身,任憑將軍處置。只求,再見師硯一面。”
她重重拜下,藏在袖子裡的手將剛唸完的小抄往深處塞了塞。
這就是喬玉書給的開卷答案。
“鬥?”
他的喉嚨顫抖著,笑出聲來,望著她的服軟,那個在清微山莊,在他面前毫不猶豫為了自由而求死,決不肯低頭的一個人,竟跪倒在自己面前,他的眼淚都要抖落下來。
“你怎麼會覺得我在同你鬥?誰又要你認輸了!你又憑什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要交由旁人處置!”
攻略進度60%。
“將軍,敢問誰會這樣算計欺凌自己喜歡的女子。不是鬥,又是什麼?”
“師硯從不會這樣對我,他謙和儒雅,對我坦誠相待,拼死相護,這樣的感情,你這樣的人,至死也不會理解。”
她抬起眼睛,直視著李焉識接近潰敗的表情。
“坦誠相待?你都沒見過他的模樣,他便溜了,算什麼坦誠相待!”
他教訓著面前的女子,這些話語卻更如鞭子一般抽在他心上。
“你想沒想過,他此刻或許同自己的妻子,甚至孩子正在其樂融融。而你,從前寧死不屈的你,跪著求一個你根本看不上的人,就為了知道他的訊息!你蠢不蠢?”
李焉識如鯁在喉,無法呼吸。
對於她今日來找他討要訊息,他並不意外,可他從未想過她竟然卑微至此。
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難道自己當時應當轉過身來,告訴她師硯就是李焉識?
不,這更可怕。
“我不後悔。我找他,是為了我自己,而不是他。將軍知道,我是一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不過有了這次,興許下次便不一定再撞了。”
地上的磚石冷得出奇,刺痛著她的膝蓋,她有些跪不住了。
她逐漸開始懷疑,這喬玉書所說真的靠譜嗎?按照推算的節奏,他這會兒該把自己拉起來,一頓臭罵了呀。
“好啊,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我就給你個機會,讓你來做我的殺手,我不要你殺旁人,就一個。”
“誰?”
她有些驚訝,沒想到他竟然沒按套路走,抬起垂下的頭,詫異地凝望著李焉識。
“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