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抵向更深處,幾近扎透手背,疼痛洶湧決堤。
悶在酒缸裡,泡在酒水裡,醒醒睡睡,她無數遍地覺得好累,好疲憊,她已經走不動了,站不起身,提不起劍,她的肺也喘不動了,她不想再醒來了。
半夢半醒之中,她彷彿踏入一片純白的虛無,陷入柔軟溫暖的懷抱,意識之中,一個女聲在她的耳畔緩緩安撫:孩子,你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呢,死了就舒服了,解脫了。你本來就該死掉的,在十六年前和池家村一起合上眼,安睡過去,你不該開啟這場人生的。吃了那麼多苦,走了那麼多路,最後不還是要痛苦死去嗎?
睡吧,睡吧,睡過去,終結掉所有至親之人的謊言,終結掉你苦難顛沛的一生。
這個聲音好柔好軟好暖和,她泡在酒裡,好像在母親腹中之時一樣溫暖舒坦。
她蹲在這片虛無之中,抱著頭,對意識之中的那個聲音低低啜泣:活著好痛,真的好痛,從身體,到心臟,到腦袋,都好痛。
那個柔軟的聲音像流水一般縈繞包裹著她:不要再無謂地掙扎了,你已經很努力了,輸了不是你的錯。你活到今天已經很了不起了,放棄也沒什麼關係,沒有人會怪你。鬆開手吧,鬆開手你就解脫了。跟我去一個沒有苦痛,沒有拋棄,沒有欺騙,沒有分離,沒有殺戮的地方吧。
你是……我孃親嗎?她低低地問。
她好像看見十六年前那個溫暖的冬日,池桑坐在農家小院子裡,靠在趙清越臂膀裡,撫著隆起的肚子,細細碎碎地說著對她未來生活的期待。
沒有人會怪我嗎?
可是我自己會怪我自己!
我是整個池家村唯一的遺孤,我要活下去,替我爹孃活下去!替池家村活下去!哪怕再狼狽,我也要活下去。
我走到今天確實很了不起,但我今後會繼續了不起下去!
你才不是我孃親!
她攥緊了掌心,閃電般的銳痛撕裂虛空。
除了那樣觸目驚心的一個坑,掌心還有數道血痕,掐得青紫的指甲印,不足為提。
“常徜,我贏得不光彩,可我贏了。”
她拖著沉重的腿,翻找著被他藏起來的青峰劍,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猛烈的咚咚捶門聲。
“師弟!師弟!金廚賽要開始了,你怎麼還不上去啊!”是螢螢的聲音。
她看著地上如同毛毛蟲一般蠕動的常徜,好似迴光返照般,正朝著門拼命爬去。
這藥酒還真是有點門道,尋常人失血這樣多,早該昏迷歸西,他竟然苟延殘喘到現在。
她心慌意亂。
一個躺著,一個站著,誰能信她才是受害者?更何況螢螢自然是與常徜更親近。
常徜的血流了一地,一大灘血漬比他先一步抵達門前,順著門縫見到了螢螢。
在螢螢的尖叫聲響起的同時,她開了門,將螢螢拉了進來,關門。
失了瓷片的刺激,醉意侵襲大腦,她捂著螢螢的嘴,勉強將來龍去脈概括,便只剩力氣勉強夠她站著。
螢螢看著已成一具屍體的常徜,淚流不止,輕而易舉地推開她的手,便趴在常徜身上慟哭。
螢螢仰起哭紅的小臉,怒瞪著她,聲嘶力竭:“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他是我的師弟!除了師父,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你怎麼可以殺了他!”
她癱靠著牆坐著,大腦已經不由自主,她有些後悔摳出那塊碎瓷片了。
她想拔出青峰劍給自己再來一劍討得片刻清醒,可抬手抬腿已是奢望,更別提逃出這艘花船。
此刻哪怕螢螢不會武功,也能輕易拿起常徜手邊鋒利的廚刀,殺了她。
可是,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船上,還有那麼多人。
“酌月……酒有毒……”她望著模模糊糊的螢螢的面容,只重複這一句。
“酒有毒……別喝……告訴他們。”
螢螢握起了常徜手邊的廚刀,朝她走來:“你是個大騙子!你騙了大蟑螂,又騙了師弟,現在還要騙我!”
“酌月……酒有毒,不能喝。”她仰頭望著雙手攥緊廚刀,哭紅了臉的螢螢,只重複這一句。
螢螢哭喊著,大滴大滴熱淚順著淚痕滾下:“為什麼!師父他們根本就是騙你上島來抓你的,他們給你下毒,他們蒙面來殺你,你也都知道,你為什麼還要這樣!”
她麻木的臉上有了一絲絲笑意:“因為……螢螢是無辜的,因為……絕雲派是無辜的,因為……有些人只是聽從師命,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