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行人,完全無法施展。
她的身軀隨著他的跑動顛簸晃動著。她已經感受不到這份顛簸,只是用最後的氣力,在他的懷裡,儘可能清晰地,完整地,將最後一句話說出口。
“李焉識,若有來生……”
她早早知道自己的結局,對死亡的恐懼也在這半年來漸漸消弭,逐漸坦然。她很滿足,在臨死之前能與他袒露心意,從容相愛,只是太可惜,還沒有愛夠。
她相信,這世界是美好的,也是蒙塵的,人這一生正是在灰塵泥濘裡儘可能找尋閃著輝光的珠子,看到美好。
她向來不信來生,可眼前光芒逐漸黯淡,墮入深暗冰窟之際,緣分已盡,她只能如此勸慰他,勸慰自己。
像冬雪寒風裡,飢寒交迫,衣不蔽體的乞討者,找到了一根葦草便不管不顧往身上裹。
久病者尋方無果,只得求神拜佛。
“人沒有來生,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李焉識和阿驚再也不能記得彼此,還有什麼相愛,還有什麼廝守!”
她神情安詳,唇角微揚,沉沉垂下了貼在他溫熱臉龐上的頭顱。
他抱著她在人群裡嘶吼著,往外頭拼命地擠。
他只恨,這終點為何那樣遙遠。
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人一旦有了慾望,便能清楚地體會到對慾望無力的滋味。
只是這份滋味在很多年後的現在,才正中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