軀幹,此時任何多餘的動作,於她而言,都在透支她最後與他相處的時間。
“很快,已經到山腳下了,別怕。”他心急如焚。
“前頭,是不是有一株梅花樹?我想……去看看。”
“我現在帶你回去找喬老闆,等你好了再來看,好嗎?”他恨不得帶著她飛回喬宅,哪裡顧得上什麼旁的梅花樹桃花樹。
“來不及了,李焉識。這次不一樣,帶我去,去看看吧。”
他漸漸感受到背上之人如同一座石雕般沉重冰冷,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了。他害怕,萬一……萬一真……自己的固執會叫她含恨而終。
“好,好,撐住,一會兒就到了。”
他安撫著,不斷同她說著話,生怕下一句便只剩自己,下一句便沒有回應。
“到了,睜開眼,睜開眼看看。”
他把她輕輕放在梅花樹下,手撐著坐在了她身畔。她靠著粗壯的樹幹,艱難地微微睜開了眼睛。
滿目皆是一大簇一大簇,枝頭白紛紛的花,正是盛極欲凋之時。不消風過,那暗香身不由己地飄零。漫天灑落,不捨,卻無可奈何。陽光穿透過樹枝,刺得她眼睛有些睜不開,腦子更有些眩暈。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上綻出滿足而苦痛的微微笑,半睜著的琉璃珠子般的眼睛裡倒映著日光的光輝,她的睫毛平直著朝前,濃密而烏黑。整個人在這漫天紛紛飄落之中孤獨而恬靜,仿若她生來就屬於這裡。
是的,她生來就屬於這裡。
“我看見了,師硯,真的好美。”
她閉上眼睛,睫毛翕合,她的烏髮依戀地靠在了李焉識的肩上。
聽見不是叫的自己,李焉識不知該不該攬她的肩,他的手此刻無所適從。
“李焉識,能不能再,再答應我一件事……最後一件。”
“你說。”
李焉識別過頭去,不敢看她,極快地拭去眼裡盈滿的淚。
“還有一點怪不好意思的。”她有氣無力地笑著。
“你這個女流氓,還有什麼是你不好意思的?”他不忍袒露自己的悲傷與不捨,強裝著鎮定,同以往一般打趣道。
“難為你,替我,把這個給他。”
她在懷裡,吃力地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顆糖,放進李焉識握緊的手裡。
“我,騙了他……糖,我偷偷留了一顆。我,不想結束。我,不想讓這一切過去。”
李焉識的眼淚濺落在她衣袖上,綻開一朵一朵淺灰色的花。
她比自己想得要脆弱得多,她只是不說,她只是逼著自己堅強,她只是對自己太狠。
“抱歉,我知道,這樣很為難你,對你也很不公平。”
“我原本想,用三月之期,強迫我自己,走出來,結束掉。”
“可是,對不起,我們等不到了。”
李焉識的心抽著疼,連帶著手臂僵得發麻。
他緩緩攤開掌心,在她的手邊,露出另一顆悉心珍藏的酸糖:“我……也不想結束。”
她的睫毛在風裡微微抖了抖,看著二人手心裡的糖,沒有什麼激動的情緒,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激動,只是微微轉動,抬起他肩上靠著的腦袋去看向他,即使這轉動已經耗費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費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向他的眼裡,沒有疑惑,沒有震驚,沒有怨恨,甚至沒有深沉厚重到化不開的愛意,只有無盡連綿的遺憾與眷戀。
她微微呵出鼻息,儘可能揚起自己蒼白的臉,將乾涸的唇靠近他的臉龐,輕輕吻下。這甚至都算不上一個吻,只是輕輕地觸碰。
“但是……真的要結束了。”
破損的堤壩再如何修補,也無法經起洶湧而來的陣陣潮水。
李焉識的堤壩瞬間坍塌,再也無法忍受失去她的恐懼,攥緊手心,死死抱住了她冷若寒潭的身軀。
“我不要結束!”
“你不許睡,不許睡!你不是最不服輸的嗎!你要是死了,你就輸乾淨了!你要是死了,我,我也一起死!”
她儘可能揚起唇角,她想他看見她的笑,她不想他難過。可試了好幾次,卻只是徒勞,她的聲音漸弱,漸漸含糊不清。
“我也想活,我也沒有辦法,人總是要死的……我還想看看十六歲的花開是什麼樣子,喬老闆的密室,我還……”
他發瘋似地抱起她,竭盡全力朝著回去的路狂奔,他想施展輕功,可這條路擠得水洩不通,來來往往全是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