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還完這五十兩,去留任你,絕不干涉。”
她將信將疑地接過墨跡尚新的紙張,順著念道:“茲有欠債人阿驚,女,年十六,無才…無德?……恐後無憑,立此為據。出賣人:蕭影,買主:戴黔。”
“戴黔?你叫……戴黔?”
她手中的信紙飄落,抬起眼睛,深吸一口氣,震驚地盯著眼前之人,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正是在下。”那人蹲下接住了飄飛的信紙,折了一折,塞回懷中。
“你家住哪?”她眉頭更緊,窮追不捨。
“在下洛京人士。不過祖籍卻是在青州,說來,亦是有緣。”他見她神色慌張,心中不解卻從容應對。
“你小時候,家……是不是住,青州城白鵝街乘風鏢局斜對門兒,家裡開錢莊的?”她放下了劍,愈發狐疑地盯著他的臉,聲音愈發氣虛。
“我安平錢莊確實發於……”
“你……你真是二呆子……”這聲音幾乎她自己都要聽不見了。
“姑娘怎知我與……”
“很好很好,這下我算是知道為什麼蕭影把老子賤賣了。”她搖著頭,怔愣著轉身呵呵了兩聲。
她臉上抽搐著,磕磕巴巴地又轉過臉來假笑道:“二呆子,因為我是你梁姐。”
“梁姐?你是……梁驚雪?我還當是與你重了小名。”那人驚詫的臉上透出兩分驚喜之色。
“誰能想到,昔日青州城白鵝街大姐頭竟然有朝一日會淪落到被小弟買回去當丫鬟。”她頹然癱坐在榻上,搖著腦袋,嘴裡難以置信地細碎唸叨著。
“乘風鏢局,已經淪落到這般破落境地了嗎?我前幾日才去了,看起來沒有資不抵債啊,我又不是去盡調的,沒理由誆我啊。”戴黔沉思半晌,心中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去我家做什麼?”他這話更加激起了她不好的預感,幽幽的涼意爬上她的頭頂。
他很是果斷自然地道:“我視察一下錢莊總部運營成果,順道同你爹定個下聘的良辰吉日啊。”
那個夢魘降臨了。
她離家出走前,人生中唯一的夢魘,就這麼突如其來的降臨了。
快要被她遺忘的那堆死灰,復燃了。
“二呆子,你同我說句實話。你家是要破產了嗎?洛京那麼多好人家,你家怎麼非揪著這個娃娃親不放呢。”
她滿面苦澀,語氣裡甚至帶了幾分央求。
“梁姐,你錯怪我爹孃了。是我揪著不放,我爹我娘一提起你那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他走近了兩步,在桃花瓷瓶近旁的木椅上坐下,“我這回絕食了三天,他們才同意我來青州的。”
聽見絕食二字,她更是堅定了多年以來對他的看法。
“二呆子我叫你大哥行不行,你還是聽你爹的吧。梁姐給你跪下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梁姐小時候不該拿漏斗往你嘴裡灌苞米粒,不該把你從房頂往下扔,不該翻完牆說接著你,自己偷溜了讓你摔了一屁股墩。梁姐對不住你啊,你可別來禍害梁姐了。”她抱著被褥捂著臉,哭嚎著。
蕭影這個破字據自然是不算數,可幼時定下的娃娃親,那是兩家爹孃正兒八經按了手印的。
“梁姐……原來,這麼討厭我嗎。”
他眼中的驚喜一寸寸黯淡下去。
自打七年前他隨父母搬去洛京,便再也沒有見過她。這個從不拿他當少爺看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出落成了大姑娘,可幼時的情誼,怎就都變了?
她抱著被褥坐起身,露出臉來一本正經道:“二呆子,有一個問題,咱們得明確一下。咱倆是打穿開襠褲那時候起的交情不假,不代表長大了咱倆還能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