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瞥一眼抱著胳膊的顧顯,燕南的表情也還平靜。
“北地苦寒,不像貴國中原與江南那般富庶,這也是為了生存,正如虎狼吞食狐兔。何況貴國也並非良善之輩,為搶奪我部族馬匹皮革,貴國軍隊亦未嘗不曾揮戈北上過。”
“是,殿下說得也有些道理。”
顧顯大大方方地點頭表示部分贊同,摸著下巴笑道。
“所以為了不再拉鋸似的大家連年廝殺,誰都討不到什麼好,殿下,我們可以試著謀求另一種共存之道。”
“……如何共存?”
燕南頓了頓,還是問了出來。
“很簡單,昭國的物產和北燕的物產,只要我們各自有所需要的,商人們就會找到賺錢的機會,苦寒不至無以為生的話,就無需在這一點上動刀兵。”
“顧公子是說通關開商埠?”
“不錯,不過這還不夠,我們兩國的朝廷還必須保證商埠的穩定,讓商人們至少有八分的信任,放心去溝通南北。”
微微垂下眼簾,燕南沉默半晌,忽然笑起來。
“三位跟我說這個是何用意?我只是個無甚權位的皇子,三位也非朝中人,我們說這個,是不是太無聊?昭國有句話,我記得好像說的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諸位不覺得這話十分有理嗎?”
顧顯右手的指尖輕輕叩著左臂,他看看一臉平淡的嚴陌瑛,再看看貌似事不關己的蘭塵,嘆口氣。
“也莫怪殿下不相信我們,確實,要是我也這樣突然被人用**弄了來,自然不會對站在跟前遊說的人有一點好感。不過已經這樣了,我們還是繼續說吧。殿下,昭國也有句話,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權位這東西,即在人謀。況且不說別的,殿下當真對將來就無一點謀劃麼?我昭國還有句話,功高震主,才高攝人。殿下的才德在諸兄弟中,當屬一流,真的不擔心嗎”
燕南冷淡地看著他,保持沉默。
顧顯也不以為意,他伸出手指,從昭國最西邊的霞關畫起,縱貫過西梁、北燕大片領土,最後落在最東邊臨著大海的漁谷。
“從前,這裡都曾是我昭國的土地,那時還沒有北燕,也沒有西梁,草原上散落的部族亦是我昭國邊境大患。我想長平一戰,殿下身為北燕大將,應該也很熟悉吧。狄人四分五裂,分向逃竄,自此,在這片大地上,至少五十年無戰亂,而即使北燕統治這東北已過百多年,燕地的百姓中有多少曾是昭國子民呢?他們又是否已將昭國忘得一乾二淨?善天下以修德,民自來之。先人這句話,在下以為,還是頗有道理的。”
燕南冷冷哼了一聲,極具重量感的視線從地圖上轉向顧顯。
“成王敗寇,不管長平之戰如何,也不管我北燕民心是否向著昭國,總之,目前,那是我北燕的領土,有我北燕鐵騎鎮著,昭國只在守勢,無力北上。”
“殿下,貴國一向認為我們昭國人文弱,可惜,倘是家國之危,昭國人再文弱,也不會任人魚肉的。我昭軍戰績如何,殿下亦曾陳兵邊境,當知一二。再者說了,北地的確苦寒,可那也不代表我昭國百姓就該受這掠奪。”
在燕南凌厲的視線下,顧顯依舊笑得真誠。那是拿捏得很好的真誠,不會讓人覺得虛偽,卻也不會給人單蠢之感。他走近一步,把話題轉回來,對燕南說:“我們提出的是於雙方皆有利的事,之所以用如此方式請來殿下,只是認為殿下是最合適的。畢竟攸關兩國社稷,我們也不想好心成壞事。”
一口飲盡杯中茶水,燕南看一眼三人,他朝後悠然地靠住牆壁,唇角勾起一派輕鬆而豪邁的笑。
“抱歉,我只能說,你們無法讓我信任。”
“不管信不信任,總歸要有一個答案出來。如今燕昭兩國的狀況與我所知道的一段歷史像極了,我想它最終也會那樣發展的。殿下,逆水而上是勇氣,但是若打算拼上一國百姓的性命去逆行瀑布,那便是自以為是了!”
蘭塵緩緩說完,站起身來,朝燕南微微欠身,又道。
“殿下想必也累了,今日就談到此吧,旁邊是臥房,希望殿下不要嫌棄簡陋。對不起,目前,我們還無法送殿下回去,還請委屈兩日了。”
“有勞姑娘費心。”
燕南拱手,神情雖淡,卻沒有缺了禮數。
不過,這也是送客的意思吧。顧顯笑了笑,和嚴陌瑛一起朝燕南拱手行禮後也離開了。
燕南也不起身,只坐在榻上打量那兩排書架以及牆上的書畫。待敏銳的耳朵和感覺捕捉到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