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驃騎兵沿著長列的軍隊趕到陣地的左翼,在第一線的槍騎兵後停下來。右面是我軍密集的步兵縱隊——這是後備隊;山上更高的地方,在一塵不染的明淨的空氣中,在朝陽明亮的斜照下,最遠處地平線上,可見我軍的大炮。前面谷地可見敵人的縱隊和大炮,可聽見谷地裡我軍散兵線的槍聲,他們已投入戰鬥,歡快的與敵人互相射擊的槍聲清晰可聞。
羅斯托夫彷彿聽到最歡快的音樂似的內心覺得很舒適,他好久沒聽見過這聲音了。特啦啪—嗒—嗒—嗒啪!有時噼哩啪啦。槍聲齊鳴,有時卻又快速地一聲接一聲,接連響了好幾槍。四周又沉寂了,隨後好像有人放爆竹似的,又接連不斷響起來。
驃騎兵原地不動站了約一個鐘頭。炮轟也開始了。奧斯特曼伯爵帶著侍從從騎兵連後邊馳過來,停下與團長交談了幾句,就向山上的炮兵陣地馳去。
奧斯特曼剛離去,槍騎兵們就聽到口令:
“成縱隊,準備衝擊!”他的前面的部兵分成兩排,以便騎兵透過。槍騎兵出動了,長矛上的小旗飄動,向山下左方出現的法國騎兵衝去。
槍騎兵剛衝到山下,驃騎兵就奉命上山掩護炮兵。驃騎兵剛在槍騎兵的陣地上停下來,就從散兵線那兒遠遠地飛來噝噝呼嘯的炮彈,沒有命中。
羅斯托夫好久沒有聽到這種聲音了,心裡覺得比以前的射擊聲更使他高興和興奮。他挺直身子,察看山前開闊的戰場,全心關注著槍騎兵的行動。槍騎兵向法軍龍騎兵撲過去,在煙霧濛濛中混成一團,過了五分鐘,槍騎兵退了回來,他們不是退回到他們原來呆的地方,而是退向左邊。在騎棗紅馬的橙黃色的槍騎兵中間和後面是一大片騎灰色馬、身著藍色制服的法軍龍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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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羅斯托夫以自己銳利的獵人的眼睛第一個望見這些藍色的法國龍騎兵追趕我們的槍騎兵,隊形混亂的槍騎兵人群和追趕他們的法軍龍騎兵越來越接近了,已經可以看見這些在山上顯得很小的人們如何互相廝殺、追趕,如何揮舞胳膊或佩刀。
羅斯托夫像看獵犬逐獸似的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他以嗅覺感覺到,如果現在與驃騎兵一起衝向法軍龍騎兵,他們會站不住腳的;可是,如果要衝鋒,就得即刻衝鋒,一分鐘也不能拖,否則就遲了。他環視自己周圍。大尉就站在身旁,也目不轉睛地望著下面的騎兵。
“安德烈·謝瓦斯季揚內奇,”羅斯托夫說,“要知道我們可以沖垮他們……”
“是厲害的一著,”
大尉說:“確實……”
沒有聽完他的話,羅斯托夫就策馬馳到騎兵連前面,沒有等他發出出擊的口令,跟他有同感的整個騎兵連,都隨他之後驅動了戰馬。羅斯托夫自己不知道,他是怎樣做的,又為何這樣做。他做這一切,正像他在打獵時所做的一樣,不假思索,不假考慮。他看見龍騎兵走近了,他們在賓士,隊形散亂;他知道他們會支援不住的,他知道,時機只在轉瞬之間,稍一放過,就一去不復返了。炮彈那麼激烈地在他周圍噝噝呼嘯,戰馬是那樣躍躍欲奔,以致於籠它不住了。他策動了戰馬,發出口令,在此同時,他聽見身後展開隊形的騎兵連的得得馬蹄聲,他們飛奔著衝向山下的龍騎兵。他們剛下山,大步的賓士自然而然轉為疾馳,越接近自己的槍騎兵和追趕他們的法國龍騎兵,就越馳越快,離龍騎兵很近了,前面那些看見驃騎兵的龍騎兵開始向後轉,後面的停住了。懷著堵截狼的心情,羅斯托夫完全放開自己的頓河馬,疾馳著堵截隊形混亂的龍騎兵。一個槍騎兵停下來了,一個步兵伏下身子以免被馬踩著,一匹失掉了馬鞍的馬混在驃騎兵中間。幾乎所有的法軍龍騎兵都向後奔逃。羅斯托夫挑了一個騎灰馬的龍騎兵緊追下去。途中遇見一個灌木叢;那匹駿馬馱著他飛躍而過,差點把尼古拉掀下馬鞍,眼看再有幾秒鐘就可以追上那個他選作目標的敵人。這個法國人根據其制服來看大概是個軍官,他在灰色馬上彎著腰,用佩刀趕馬飛奔。頃刻之間,羅斯托夫的戰馬的前胸已碰著那個軍官的馬屁股,差點把它撞個四腳朝天,就在同一瞬間,羅斯托夫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就舉起佩刀,照著那法國人劈去。
就在他這樣做的同一剎那,羅斯托夫全身勁頭忽然消失了。那軍官倒下了,與其說他是由於刀劈,不如說是由於馬的衝撞和恐懼,他的肘彎上方只受了一點輕傷。羅斯托夫勒住馬,以目光察看自己的敵人,好看看他戰勝了誰。那法軍龍騎兵軍官以一隻腳在地上跳著,另一隻腳掛在馬蹬上了。他嚇得眯縫著眼睛,好像等待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