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世態,自己都遠勝過她……
“你信不過我?”瓣兒笑著問。
池了了笑了笑,面對酒客,她能從容應對,面對瓣兒,卻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瓣兒從懷中取出兩張紙:“這是董謙的屍檢驗狀,昨天我已去拜訪了初檢和複檢的仵作,已經大致瞭解了案情。這個案子疑點極多,有許多原委還不清楚,目前我也得不出任何結論。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從哪裡入手,該去打問哪些人。我雖然經歷不多,但我哥哥歷年經手的那些案件,我都仔細研習過。不論兇手有多縝密狡猾,只要犯案,必定都會留下破綻。這就和刺繡一樣,無論你手藝有多精熟,哪怕只用一根線繡成,也得起針和收針,這一頭一尾的線頭,神仙也藏不住。只要細心,總會找出來。”
雖然兩人同歲,池了了卻始終把瓣兒當作小妹妹,聽了這一番話,心裡生出些敬服,更不忍拂了瓣兒好意,便問道:“你真覺得能查出真相?”
“世上沒有查不出的真相,只有沒擦亮的眼。”
池了了聽了略有些不以為然——這話說得太輕巧,以她所經所見,猜不透、想不清、查不明的事情實在太多。不過,或許是自己身份低下,從來都是供別人歡悅一時片刻,極難走近那些人一步半步,故而很難看清。瓣兒姑娘讀過書,有見識,又身為宗室女,站得自然高些,看事想事恐怕要比自己高明透徹得多,何況她還有這份熱心。
於是,池了了定下心,認真道:“我信你。”
瓣兒眼睛閃亮:“太好了!其實不止有咱們兩個,我已經找到兩個幫手,一個是這案子初檢的仵作,他叫姚禾,昨天已經答應要幫我;另一個是我嫂嫂,她比我要聰明不知多少。還有,我孿生的哥哥墨兒,你應該見過,如果有什麼事,他隨喚隨到。另外,如果咱們實在查不出來,再向我大哥求助也不遲。所以呢,你放心,這個案子一定能查破。好,現在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一下,越細越好——”
第三章 獨笑書生爭底事?
不知醞藉幾多香,但見包藏無限意。——李清照
池了了啜了一口茶,釀了釀勇氣,才慢慢講起上個月範樓那樁慘事——
“說起來,要怨我。之前,我若是稍稍忍一忍,董謙和曹喜就不會結怨,也就不會有範樓那場聚會……”
範樓兇案那天,其實是池了了和董謙、曹喜第二次見面。
第一次要早幾天,剛好是春分那天,仍是在範樓。
池了了一向喜歡去太學附近趕趁酒會,一來太學生有學問,顧身份,待人文雅,一般不會亂來;二來,池了了對自己琴技歌藝還是有些自負和自惜,太學生就算不懂音律,見識也高於一般俗人,能聽得出歌藝高低;最重要的是,太學生雖然大都沒多少錢,但出手慷慨,給錢利落,很少耍橫使刁。
範樓近鄰太學辟雍東門,太學生常在那裡聚會,池了了和範樓的人也混得熟絡。那天她揹著琵琶,鼓兒封拎著鼓,兩人一起去範樓尋生意。京城把大酒樓的夥計們都稱作大伯,池了了在一樓跟兩個大伯說笑了兩句後,上了二樓。二樓的一個大伯叫穆柱,一見到池了了,立刻笑著道:“巧呀,有幾位客人要聽東坡詞,我正想找你。”
當時歌妓唱的絕大多數都是柔詞豔曲,池了了卻獨愛蘇東坡,喜歡他的豪放灑落。女子一般很難唱出蘇詞中的豪氣,池了了嗓音不夠甜潤,略有些沙,唱蘇詞卻格外相襯。鼓兒封也最中意蘇詞,他的鼓配上蘇詞也最提興。
蘇東坡因捲入黨爭,名字又被刻上奸黨碑,雖已經過世二十年,詩文卻至今被禁,不許刻印售賣。池了了卻不管這些,官府也難得管到她,若遇見識貨的客人,便會唱幾首蘇詞。只是,很多人畏禍,很少有人主動點蘇詞,更難得有人專要聽蘇詞。
她和鼓兒封隨著穆柱進了最左邊客間,裡面坐著三人,都是幞頭遙�潰����倫擰�
穆柱賠著笑引薦道:“三位客官,她叫池了了,整個汴梁城,論起唱蘇詞,她恐怕是女魁首。”
“哦?”坐在左邊座上的那個書生望向池了了,方臉濃眉,面板微黑,目光端厚溫和,他笑著問,“熟的就不聽了,《滿江紅?江漢西來》會唱嗎?”
池了了笑著反問:“獨笑書生爭底事?”
那書生笑了起來:“看來是個行家。”
池了了後來才知道,這書生叫董謙。主座上清俊白皙的是曹喜,右邊瘦弱微黑的是侯倫。三人其實也並非太學生,而是上屆的進士,因為積壓進士太多,官缺不足,三人都在候補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