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目送他們融入碼頭上裝卸的人流,與船上的職工共同裝卸……
顧東盛忙問:“作孚?”
盧作孚說:“這個月起,給他們漲工資。”
顧東盛點頭。
李果果湊上來說:“可是,此次宜昌撤退,運費收得太低……”
盧作孚道:“民生公司運輸兵工器材每噸收運費30到37元,其他公物40元。”
“外國輪船隻運商貨,每噸收費300到400元。”
盧作孚打斷李果果:“不要說了!工資必須跟著漲!從前他們是為民生流汗,如今他們是為國家流血!”
顧東盛同意地點頭。
盧作孚說:“董事長點頭,那我這個總經理就下令了:本月起,公司為參加宜昌大撤退船員漲工資。”
文靜上前,職業地開啟速記本。追隨盧作孚,她始終保持當初文雅寧靜的女學生風度,問:“漲幅?”
盧作孚說:“也分三段。”
文靜初一愣,轉頭一看被畫成三段的航運圖,明白過來,點頭。
“按危險程度高低確定工資漲幅高低,宜昌跑三鬥坪的最危險,工資最高;其餘兩航段,依此類推……”
70年後,2008年,胡甫臣(胡子昂的侄兒)這樣追述盧作孚:“宜昌大撤退,盧作孚為了獎勵不怕犧牲的船員,指示民生公司按不同航線給船員發工資,比如跑三鬥坪的最危險,工資最高;跑萬縣、巫山等中程航線的工資次之,跑重慶長線的再次之……”
望著連連點頭的顧東盛,盧作孚道:“董事長既然頻頻點頭,經理室這邊正好有幾個檔案請透過。”盧作孚向文靜一使眼色,文靜遞上早就擬好的一份檔案。顧東盛一看,是《非常時期客運救濟辦法》,盧作孚這邊已述說開了,“我們做出21條決定,要求旅客‘按到宜先後登記秩序依次購票上船’;要求各輪‘加速、倍量的疏散’;同時決定降低票價,停售臥鋪票。乘客一律實行坐票。從前睡一人的臥鋪,今日起須坐5人。為乘客著想,在中途泊地預先僱下木船若干,備客住宿。根據鄧華益先生建議,對戰區難童、公教人員,給予提前搶運、半票甚至免費優待。大撤退時期,貨運水腳只收平日十分之一。”盧作孚從文靜手頭又取過一份遞上,“這個,是《宜渝加速運輸的新計劃》,擬調民主、民蘇諸輪投入集中搶運。這個是貨主最關心的,《護貨法大綱》,這是外面這片荒灘上所有待撤人員及貨主都巴望的,《應付特殊局面的運輸計劃》……”盧作孚一份接一份遞到顧東盛手頭,這才看見,顧東盛從一開始起就連連搖頭,此時更是接過一份,便放回桌上一份。盧作孚閉上嘴。
文靜擔心地上前,道:“董事長,這些檔案,全是盧先生連夜召集相關人員討論,連夜親自提筆起草或修訂的……”
顧東盛不再搖頭,卻愣愣地盯著盧作孚。盧作孚這才看清,顧東盛臉上,已是老淚縱橫。從那年在合川死牢被救出獄後初識顧東盛,二十多年過去,盧作孚頭一回看到東翁落淚,只見他大放悲聲:“作孚,這些日夜,你是怎麼挺過來的啊!”
兩天後清晨,沉船上,聽得一聲汽笛響起,田仲望著對面民主輪,在筆記本《11月5日宜昌船舶運輸登記表》這一頁第一行記下:早8時,民主輪由12碼頭駛出,滿載湘桂兵工廠步槍製造裝置……
是日黃昏,沉船上,田仲還站在原位,整整一個白天的瞭望與記錄對岸船舶執行情況,他困得站著就能睡著了。此時,他被汽笛聲一驚,抬頭望江上,一隻輪船空艙返航,駛向12碼頭。
他舉起望遠鏡,看清是“民主”輪,他本能地拿起筆再做筆記。當他剛寫下“民主”二字同時,他看清了自己寫下的字。他的筆尖循著字行上尋,在《11月5日宜昌船舶運輸登記表》這一頁最上面一行,他讀到自己筆跡寫下的“早8時,民主輪由12碼頭駛出……”他揉一揉困得發花的雙眼,認清了字行無誤。他不相信地再次舉起望遠鏡,聚焦,看清果然是“民主輪”,他一震,筆落地,對升旗指著江上民主輪說:“不可能!”
升旗看也不看輪船,只瞄一眼田仲記下“民主”二字,就什麼都明白了,說:“當天返航!”
升旗手指向航運圖上搜尋,手指驟停在剛進入三峽的地段,說:“剛運進三峽、脫離轟炸危險區,就把湘桂兵工廠步槍製造裝置全部卸下。立即調頭,開回宜昌。”
民主輪一聲汽笛靠上12碼頭囤船,似在肯定升旗的答覆。
田仲翻著連日來的《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