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賢士,內戒殺心;以誠待人,用仁行兵。今諸州以連戰,軍民俱疲。君若以十年生聚,使士卒練熟,百姓安居,糧草滿囤,人心得定;然後詔告四海,王師北渡,則天下可徐徐而定。萬不可貪嗔懷暴,窮兵黷武,欲舉中原之力,一蹴河北之地。否則,忠良之士倒於畏途,篤馴之民累死沙場,此人君之失德,亦社稷所以崩也。良言逆耳,然以二十載情誼,敢不推心暢言。再拜!
宋江覽書,目瞪口呆。更兼被龐統信中指到痛處,心中翻騰不止。那獵戶恐他忘了,催促道:“陛下,金子何時賜我?”宋江正上火,拍案道:“倒還問我討金子!將此人與我推出斬了!”獵戶驚倒。吳用急止之:“陛下,丞相許諾賞金,陛下不可逆其意。”便教左右取金與他。獵戶驚魂稍定,謝恩退下。吳用與宋江入偏殿商議。宋江垂胸道:“不想盧員外固懷異心,鳳雛先生卻也棄我。這大宋天下,何以保得!”吳用道:“龐士元想是聞山東之事,卻不知盧員外謀反,另有別情;誤以為我等存心陷害,故生隱退之心。信中之言,殊失君臣之禮,陛下亦莫在意,好聚好散即是。天下之事,全在眾人之為。今大宋據天下大半,陛下尚得許多好兄弟相扶持,豈有離了鳳雛一人,便無法保天下的道理?休得再出此言,免冷了眾兄弟之心。獨他言中,似對我有所成見。然我之所為,無非為陛下謀,今遭此中傷,實是冤枉。”宋江撫慰道:“丞相一人之見,豈能動我等山寨義氣?”吳用又說了一番重整朝綱的話,宋江方才釋然。次日上朝,卻告群臣,丞相龐統告病還鄉,以大司馬吳用權攝其事。群臣多嗟呀,卻也無言。有詩嘆道:
當年把劍立揮鞭,決陣臨機若等閒。因思先賢無善果,故匿高才隱林泉。
又有詩云:
憶昔襄陽草舍中,龍吟鳳唳並爭雄。臥龍已殉明君逝,鳳羽飄然獨御風。
再過數日,忽有快馬捷報,雲李俊、林沖、柴進等統率諸軍,已將合肥攻克。原來合肥乃揚州重鎮,先曾屢挫孫權;梁山數路大舉之時,張遼、樂進、李典、呂虔等守禦堅城,取淮南之補給,兵糧皆足;連敗李俊,使宋軍不得越界。及至洛陽大戰,張遼、樂進分兵北援,合肥勢孤;又被盧俊義奪取徐州、豫州,截斷後路。所幸集各處之力,尚有二萬之兵,屯數年之糧。宋軍攻戰數載,歷百十戰,死傷萬計,終難得手。然城外圍困重重,李典等雖時出突襲,畢竟孤窮;城中兵員、糧食、弓箭及柴薪土石,亦漸匱乏。宋保義四年,魏黃初六年四月二十日,宋軍以柴進攻東門,徐寧攻北門,李俊攻南門,林沖攻西門,四面一起攻打。箭矢如蝗,槍旗似林。城頭士卒竭力防禦,兩軍浴血竟日,抵死不退。合肥城牆,早已殘破。到黃昏時,林沖率一千生力精兵,親登雲梯,舞槍撥開亂箭,率先登城。城頭士卒,俱被刺殺。宋軍相隨攀登,須臾上城千人。李典時已染疾,親往城樓督戰,為流矢射中左股,鏖戰力竭,竟死亂軍中。城中四面受敵,內外皆亂;李俊、徐寧、柴進三面之軍,亦迭次突破。呂虔以下近萬魏軍,太半力戰身死。獨立淮南,拒梁山數載之合肥魏軍,至此覆滅。林沖等大發酒肉犒軍,撫卹傷亡,並往各處告捷。
宋江得捷書大喜,謂吳用道:“我遭忠義堂之變,龐士元之走,甚是哀慟。今合肥戰勝,聊慰我心。”便在洛陽設宴,與眾文武歡慶。又遣神行太保戴宗、神醫安道全前往揚州,犒賞有功,兼為士卒治療傷患。洛陽軍民文武,亦共歡騰。宋江乘此勝利,重振朝綱,新封官爵,以鼓人心。廣公柴進、寧公李俊,俱晉爵為王。連原有魏王曹植、秦王馬超、越王士燮,共是五王。吳用大司馬行丞相事,封韓公;林沖封魯公;此外徐寧、花榮、秦明、朱武等封為伯爵,秦明升車騎大將軍。一般文武,梁山兄弟同漢朝官吏各有升賞,於是宋朝之意,又是一新。宋江便欲乘勢攻取河北。一班梁山武將,俱都叫好。有崔州平出班諫雲:“龐丞相主事之日,曾言累年征戰,民力疲憊;今據天下,當以生聚為重,緩圖河北。若恃勇急進,一則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二則廣勞軍民,一旦不能速勝,曠日持久,恐先內亂。此官渡袁本初、赤壁曹孟德所以敗也。今山東初定,陛下當慎用兵。”孟建、石韜等亦持此言。宋江躊躇,退朝後復與吳用商議:“朝上兩班分歧,如何斷決?”吳用笑道:“文官懦弱,自然怕事。今我民力固疲,敵人何以不疲?狹路相爭,勇者為勝。便先作戰備,有何不可?”宋江然之,遂令各州募兵徵糧,以圖大舉。並傳旨使各處將領,能兵善謀之輩,如徐寧、柴進、李俊、彭羕等進京會議,商議軍機。
再說鄴城曹丕,聞宋山東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