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路上篤篤行駛的是那種用煤氣燈照明的小馬車,還是北方中央電子出產的機器人駕駛著噴氣式計程車在空中游蕩?
甚至,她還活著嗎?
如果他能,他一定會趕快把這個想法從腦子裡驅逐出去,可有時想像力卻能變得如此殘酷。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她躺在字母城②中的某處下水溝裡,額頭上刻著納粹十字,脖子上還懸著一塊告示,上面寥寥幾筆寫著來自你牛津鎮朋友的問候。
這時他身後屋子裡廚房的門開了,赤腳啪啪拍在地上(如今他的耳力同他其他的武器裝備一樣,已經訓練得十分靈敏)。還伴著腳趾甲點地的嗒嗒聲。是傑克與奧伊。
男孩走到他身邊,坐進卡拉漢的搖椅裡。他穿戴整齊,肩膀上還綁著碼頭工人的綁腰帶,他離家時從他父親抽屜裡偷的魯格槍就套在裡面。今天槍已出套……呃,並沒有見血。還沒有。油呢?埃蒂微微一笑。一點兒不幽默。
“睡不著,傑克?”
“傑克,”奧伊伏在傑克腳邊附和了一聲,鼻頭擱在兩爪縫隙裡。
“嗯,”傑克回答。“我一直在想蘇珊娜。”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還有本尼。”
埃蒂心想,這很正常,這個男孩的朋友就在他眼前被打得血肉飛濺,當然他會想他,可是埃蒂心頭仍舊忍不住冒出一股苦澀的嫉妒,彷彿傑克應該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埃蒂·迪恩的妻子身上而不應旁落點滴。
“那個姓塔維利的男孩兒,”傑克說。“全怨他。他太害怕了,逃跑時扭傷了腳踝。如果不是為了他,本尼就不會死。”接著非常輕柔地——這語氣絕對會讓那個男孩兒不寒而慄,如果他聽見的話,對此埃蒂毫不懷疑——傑克說:“天煞的……弗蘭克……塔維利。”
埃蒂並不想安慰,可還是伸手摸了摸男孩兒的頭。他的頭髮長了。該洗了。見鬼,早該剪了。需要一個母親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可是現在沒有母親,沒人照顧傑克。不過,埃蒂奇蹟般地感到安慰傑克反而讓他自己覺得好過了一些。並非許多,但的確好過了一些。
“別想了,”他說。“要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卡,”傑克苦澀地吐出這個字。
“卡-泰特,卡,”奧伊也蹦出兩句話,鼻頭都沒抬。
“阿門,”傑克笑了起來。晚上的冷冽令人不安。傑克從暫時充當槍套的綁腰帶裡抽出魯格槍,仔細打量起來。“這把槍應該可以帶過去,因為它本來就來自另一個世界。羅蘭這麼說的。其他的可能也行,因為我們並不用穿過隔界③。要是不行,韓契克可以把它們藏在山洞裡,也許等我們以後回來取。”
“只要我們最終能到紐約,”埃蒂說,“那兒的槍可足夠多。我們能找到的。”
“但沒有一把會像羅蘭的槍。我真的非常希望它們能帶過去。在任何世界裡羅蘭的槍都是獨一無二的。起碼我這麼覺得。”
埃蒂也這麼想,不過他沒說出口。遠處的鎮子上又傳來乒乒乓乓的爆竹聲,接著萬籟俱寂。那兒的歡慶結束了。終於結束了。明天肯定又是沒完沒了地延續今晚的慶祝活動,只不過不會再喝那麼多。羅蘭和他的卡-泰特也許會被邀請為嘉賓,但如果神靈顯明、洞門開啟,他們就要離開這兒啟程去找蘇珊娜。找到她。不是找,是找到。
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而且他能做到,他的超感應能力已經相當強),傑克說:“她還活著。”
“你怎麼知道?”
“如果她不在了我們應該感應得到。”
“傑克,那你能感應到她嗎?”
“不能,但是——”
他話還沒說完,大地突然轟隆隆地顫動起來。剎那間,門廊就像漂在風口浪尖上的一艘小船般上下起伏,地板嘎吱作響,廚房裡瓷器撞在一起,好像牙齒咯咯打架。奧伊抬起頭,嗚嗚吠了起來,狐狸模樣的小臉因為驚嚇滑稽地皺成一團,兩隻耳朵向後緊緊貼著頭皮。卡拉漢的客廳裡什麼東西砸了下來,嘩啦啦碎了一地。
倏地,一個不合邏輯卻又萬分強烈的念頭首先竄入埃蒂的腦海裡:傑克簡單一句她還活著,把蘇希給真正殺死了。
瞬間震動加劇,一副窗框整個扭曲變形,窗玻璃被壓碎。遠處黑暗裡傳來一陣爆炸,埃蒂猜測——而且沒猜錯——那幢廢棄的廁所終於全部坍塌。他自己甚至沒意識到就站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拔出羅蘭的左輪槍。傑克站在他身旁,緊握住他的手腕。此刻他倆已經擺好姿勢,隨時準備開槍。
大地深處最後又傳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