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退卻的海浪,她置身在波濤洶湧的水面,身邊的漩渦好似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帶著她轉動,奔跑,騰挪,閃身,載沉載浮。
她知道聶傾城和葉朝扉正一左一右奮力為她擋刀殺敵,她也聽見緊跟在身後一起逃生的侍女宮人們一個個慘呼著倒下,她突破不了那層阻隔,事實上她只能隨波逐流,什麼也做不了,可至少她明白,知道,以及確定,她和聶傾城在一起。
如果下一刻,就是永遠的沉睡,盛羽真的希望這場穿越只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如果她沒來過,傳說中的摩耶聖女沒有轉世成功,聶傾城和葉朝扉的命運,有沒有可能扭轉,不會死於這場戰亂?
他依然是當年天煙樓上輕袍玉帶,言笑晏晏的錦衣小王爺,他也依然是那個滂沱大雨中,撐著一把青竹油紙傘,如煙雲一般緩緩行來的白衣少年。
恍惚中,左邊被人猛地用力一送,她身不由己倒入右邊某個懷抱,盛羽聽到葉朝扉怒道:“聶傾城,你少多管閒事,誰要你幫我擋這刀的?!”
聶傾城呸了一聲,“你以為小王這麼閒,那勞什子暗道只有你知道,前面就是城門了,咱們兵分兩路,我引開他們,你想辦法帶她走!”
盛羽心中一震,就像突然從沉睡中驚醒,一種巨大的恐慌立刻捕獲了她。
那種感覺令她全身冰涼,不能呼吸。
盛羽掙扎起來,她順著聲音抓住他,“不行,聶傾城,咱們早就說好了,死也要死在一起,你不能言而無信!”
“丫頭。”聶傾城看見她的腦袋不聽話地從被子裡鑽出來。
遠處的火光騰空而起,一道道濃煙直上九宵,黑灰色的煙霧與鉛灰色的天空融成一體,形成一大團一大團拱起的雲團,彷彿溼冷的天際陡然生長出一整片妖異的毒蘑菇。
四周保護他們的侍衛越來越少了,到處都是橫飛四射的箭支,不時有冷刀長矛攻上,他艱難地護住她,盛羽頭髮被蹭得毛亂,不知道是汗還是被雪水浸溼,一縷縷烏髮貼在面頰,更顯臉色慘白,就連往日那兩片柔軟淺粉的唇瓣,也是血色全無。
她的神情就像個要被大人拋棄的小孩子,又驚慌又委屈,充分燃燒的冬暖閣除了在空氣中散發陣陣難聞的焦糊惡臭,更給梓宮的天空摻上大把的黑灰,它們合著雪水飄飄揚揚灑落下來,轉眼間她的臉上,頭髮上便蒙了一層,變得像只狼狽的流浪貓一般。
聶傾城看在眼裡,一顆心像被一隻無形之手狠狠揪了一把。
可是葉朝扉……
他看向身邊的他。
葉朝扉正抿唇肅顏不斷揮笛迎戰,為他們守護著這少得可憐的一點時間,他素來好潔,可如今沒法子,神仙屠夫的一襲翩翩白衣早已被毀得像塊辨不清顏色的抹布,他的肩上,手上,甚至臉上到處都受了傷,清雅的攏發玉冠被劈碎了,烏亮如緞的髮絲弄得灰濛濛的,還被人削斷了一大截,在聶傾城的記憶裡,他竟從未見過這個人如此狼狽。
葉朝扉應戰的時間比自己久,聶傾城看得出來,他已經不可能再有力量頂得住攻勢,一直支援到讓自己帶走盛羽。
聶傾城沉默地撫上盛羽的臉,用早已不再養尊處優的手指給她抹去臉上的黑灰,可惜他的手也乾淨不到哪兒去,不光抹不淨,反弄得她臉上除了黑灰還添上幾抹粘乎乎,髒兮兮的汙血。
如果可以,我多想永遠守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可如果離開你,能換來你的一線生機,那我願意接受別離。
聶傾城勉強一笑,在她額頭上快而兇狠地親了下,用十分歡快的調子笑道:“誰說你相公要死了,小王我可是屬貓的,九條命呢,咱們都不用死,一起活,全都活下來。你跟著姓葉的先走,我功夫好,一個人沒有顧忌定能闖出去。還記得我第一次跟你求親的地方麼?在那兒等,不見不散。”
說著又把她往葉朝扉身邊推。
盛羽眉尖一跳,抓住他的手猛一用力,幾欲扼進他的骨肉裡,“你騙誰呢?”她恨恨地咬牙,“這種老掉牙的謊話,我還在玩泥巴時就聽膩味了,你少欺負我看不見,就是逃出皇宮又怎樣,外面還有戰北極的二十萬大軍正守株待兔,不就是死麼?有什麼了不起!我不要分開,不要分開!想騙我丟下你一個人逃生,聶傾城,你……你休想!”
她抓著他,明明裝得很兇,可整個人卻情不自禁在寒風裡瑟瑟發抖,連聲音都哽咽起來。
葉朝扉搶過對面一人的配刀,刷刷刷一連砍翻三人,橫刀回身,眉眼凌厲:“聶傾城,別婆婆媽媽了,你快帶她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