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又一下地在這靜寂的皇城夜中響起。
城牆之上已是吶喊震天,萬箭齊發,不時有士兵的身體在盾牌之後倒下,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又很快覆沒在這震天的吶喊聲中。
過了不久,大地一陣震動,不遠處疾馳來了一列聲勢浩大的軍隊,龍旗飄揚,前頭的那人一身戎裝,一手握著方天畫戟,快速驅馬趕到了城門附近。
此刻外面的攻勢一波接著一波,抵在城門後計程車兵們已然力有不逮,守城的將領見有援軍來到,才算是鬆了口氣,振臂高呼一聲:“神武將軍來了!”
這一聲吶喊算是壯了軍心,原本已經被撞開一道縫的城門硬是被頂了回去,那守城將領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從亂箭齊發的城牆上快步下來,“將軍可算是來了,這外面的反賊攻勢甚大,弟兄們差點就支撐不住了。”
那神武將軍髮尾高高束起,緊繃著張臉,對正在靠過來的守城將領微微點了點頭,忽然手勢翻轉,一槍就對準他刺了過去。
“噗通”的一聲。
帶有血漬的頭顱高高拋起,鮮血飆得足有一丈有餘。
紛紛揚揚的雪花旋轉著落下來,帶著點點的血色。
龍旗被人扔在了地上,無數馬蹄踐踏而過。神武將軍漠然著一張臉,右手一揚,高聲喊道:“開城門!”
一時間,血光四濺,兵刃相向之聲不絕於耳。
天子閣中已經不復初時笙歌燕舞,菜色被翻倒在一旁,一些年輕氣盛的新臣們早已自請纓去了城門浴血一戰,只剩下幾個翰林臣子或是年事已高的武將老臣,老淚縱橫地趴伏在地,請求楊煜先行離開皇宮。
楊煜坐在上首,把玩著手中的夜光杯,透過就近的琉璃宮燈緩緩轉動著手中酒杯,看著杯中美酒在昏黃的燭光下反射出不同的顏色,似是興致勃勃。
“陛下——!請快些隨大內侍衛出宮吧!”
“陛下!我們雖然老了,但是還經得起硬仗的!讓我們這些老骨頭做陛下的後盾,您就儘快出宮吧!”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陛下——”
似是被這些哀求哭泣之聲擾煩了,楊煜嘖了一聲,皺眉道:“你們還杵在這裡幹什麼?李澤的軍隊已經到了城門口,現在,哼,恐怕已經入了皇城了。”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忽地把手中酒杯擲在地上。
酒杯骨碌碌滾落在地,裡面的酒灑了一地。
“好一個神武將軍,好一個鎮國將軍啊!真是上陣父子兵,就連作假的功夫也都是一等一!使得好一手軍報不傳、渾水摸魚之法!……”
凝木端坐在他身旁,眉尖緊蹙,猶豫半晌,還是輕聲開口道:“陛下……”
“你們都下去吧。”楊煜面無表情地看著案几上被打翻了的龍膏酒半晌,方才開口說道,“李澤此人雖對朕這皇位居心不良,但他也不失為人君之選,他擅於用人,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才流失於自己手中。只要你們今日不幫朕逃離這皇宮,他日,他自然會重用你們。”
“跟著朕這個亡國之君,怕是還沒有走到宮門口,就被亂箭射殺了。”
在場諸人皆是痛哭流涕地跪地磕頭,誓死也不願離去,宮女太監也是跪了一地,低聲哀哀哭泣。
“……好,”楊煜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有點點淚意,“好。”他笑道,“朕這一生,雖然後十年過得昏聵無度,但能夠有你們這群老臣陪著朕,也算是朕難得的收穫了。”
“來人!”他揚聲高喊,“火燒皇宮!”
空氣中開始漸漸變得灼熱起來,在這冰天雪地的寒夜中倒給了人絲絲暖意。楊煜差人拿來了一大壇酒,遣散了在場的宮女太監,坐在上位盯著那酒罈半晌,站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開啟壇蓋,全數灑進酒罈之中。
他稍稍晃了晃,就開一碗接一碗地倒著酒。
翡翠玉碗一字排開,楊煜一碗接著一碗地倒,不斷有酒汩汩流出,留在案几、留到地上。
倒滿了最後一個翡翠玉碗,他親自拿起,一一遞給了在場的諸位老臣。
“這上好的鹿胎酒,本王自入主建安以來就再未喝過,今日,就和你們這幾位老朋友幹了!”他舉起碗,言語間自稱變化,雙目精光閃爍,似是回到了當年少年戎馬的時光。“只是這酒裡已經被朕下了帝王劫,無色無味,飲下它後不會有任何痛苦,會在醉酒美夢中悄然死去。朕知道,諸位都是難得的良臣賢人,朕,也明白諸位的心意。只是這天下即將易主,爾等卻並非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