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在宗神秀的心目中楊恆尚非平生第一大敵,無論是楊惟儼還是南宮北斗,甚或神秘的蝶幽兒,都遠比楊恆來得重要。
但此際他已然泥足深陷,欲退不能,即使能殺死楊恆,也不過是慘勝而已。
當下宗神秀眸中寒芒迸射,低吐道:“度!”
幻滅成縷的驚神劍神宛如流沙一樣,在暴風吹卷下,匪夷所思地從四周虛空匯攏過來,重新築起一尊新的劍神,卻是頂天立地,好似一個透明的銀白色光罩,將楊恆的元神與劍影緊緊鎖住,不斷往中央壓縮。
楊恆元神的頭頂金氣騰騰,真元急遽消耗,卻似被裝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銅爐裡,放眼望去銀焰滔天,衝擊燒灼著他的元神。
三無漏學、海闊天空、雙泯月輪、天若有情訣……所有的殺招都已用盡,連體內的真元和神息亦將告罄。強弩之末的他,已經沒有任何資本再和宗神秀作最後的生死一搏,該拼的能拼的也都拼光了。
那就拼命吧!
第六集 殘陽唱夜 第九章 殘陽
忽然上空的黑幕中無聲無息地裂開一條縫隙,有一縷微淡的光線灑落下來。
是陽光麼?
楊恆迷迷糊糊地想道,痛苦而酣暢地一聲呻吟,元神與仙劍合二為一,由內往外撞向驚神劍神!
即使結局會是粉身碎骨,即使生命已燃燒至終點,他亦要戰鬥到底!
宗神秀的靈臺在黑幕開裂的一瞬,登時湧起一絲莫名的驚悸。
他清晰地感應到,有人正在以不可思議的大神通切割開自己與天魄珠之間的心靈聯絡,進而奪走了對天魄珠的控制權。
“是他!”宗神秀的心頭一凜,臉上泛起交織著驚訝、惱怒和沮喪的複雜神情。
黑幕上的縫隙變得越來越大,迅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洞口,午後的春光照耀進來,驅散了虛空中的黑暗與寒寂。
就在他心神微分之際,楊恆御劍轟擊在驚神劍神的胸口,正氣仙劍應聲折斷,卻也在驚神劍神的胸膛上撕裂開一條紋縫,銀白色的流光像血一樣從傷口內逸出。
楊恆鼓嘯振劍,彷如一條掙出牢籠的金色天龍,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飛騰過無邊無際的虛空,勢不可擋地向宗神秀轟來。
宗神秀的眼眸裡首次浮現起一抹神傷,催動心念收回了殘存的驚神劍魄,卻無法阻止那個人進一步控制住天魄珠。
上方的洞口已達百丈方圓,洞口周圍亦開始出現一條條亮麗的裂縫,就像天界的神眼在目無表情地俯瞰著大地。
從那光亮耀眼的圓洞後,驀然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御劍橫空嘯音激越,好似天外來客般飛速洩落,直轟宗神秀頭頂。
“砰!”
三道人影激撞在了一起。楊恆和那人的身影就似撞上銅牆鐵壁的兩顆高速飛射的彈丸,被沛然莫御的可怖力量激飛出將近三十丈。
他的元神金光搖動渙散,手中殘餘的半截正氣仙劍,亦在適才的轟擊中熔化,只剩下一小段劍柄“嗶啵”作響。
也許是幻覺,他依稀看到天空亮了起來,一株株燦爛的櫻花樹浮光掠影般從身旁滑過,漫天的落英紛紛揚揚,像一個緋紅色的夢境。
他的元神千瘡百孔,如同一個到處漏氣的燈籠,生命便似那燈籠裡微弱的燭火,竭力掙扎著燃動,不願讓這暴風吹滅。
他的神志不斷沉淪,覺得自己好像飛翔在白雲之上,有粉紅色的霞光溫柔地輕撫在臉龐上,卻又刺得睜不看眼睛,昏沉沉地想要睡去。
隱隱約約地,他聽到極遠的地方有個熟悉的聲音粗喘著低喝道:“起!”
“是誰?”楊恆吃力地想道,很快便頹然放棄了進一步的猜想。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已經結冰,並且正在像冰塊一般不停地斷裂消融……
忽然,他的元神一暖,彷似被浸入了一團溫暖的春水裡,散亂的神息也逐漸停止了流溢,應該是回到肉軀中了吧?這是他在昏迷之前能夠想到的最後一件事。
◇◇◇◇
忽冷而忽熱,楊恆覺得自己好似在無窮無盡的寒暑之間不斷輪迴,過了不曉得多久,他開始迷迷糊糊地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不停地灌入自己的身體裡,清涼而濃稠,粘合填補著遍佈體內的創口。
接下來他能夠隱約地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可他們談論的是什麼,楊恆卻始終聽不清楚。
終於有一天,他醒悟到這些人談論的正是自己。
“我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他詫異地想道,可腦海僵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