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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捅了一拐肘。兩人嘻嘻哈哈地走出去了。

燕領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安靜地垂在白皙的眼皮上。原縱猶豫了下,還是不忍心叫醒他。

“你啊,才是最看不開的吧。”原縱把替他掖好被子,低低絮語像個老人:“要命的病也不治治,一天到晚還亂來。皇宮裡那麼多御醫,怎麼不叫你哥哥提兩個出來給你看看。”

原縱苦笑,覺得自己在說廢話,大將軍肯定請過御醫,能治早治了,怎麼會拖到現在。

“你那麼好看,家世也好,還有那麼多人喜歡你。你看,遭報應了吧,老天爺看不下去,他嫉妒呢。”原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明知道燕領聽不見,可他忍不住傾訴出來,否則他心頭的那把火會把他燒穿。

“爺爺跟我說,人是鬥不過老天爺的,他要人一時二刻走,就絕不會拖到一時三刻,就連皇帝都不能倖免。你做了那麼多荒唐的事,老天爺要罰你,不會手軟的。”

原縱的手觸到燕領的臉頰,清涼的,就像捧著塊浸出絲絲寒氣的玉。

“可是我不想看你死啊。老天爺拿去的東西夠多了,我偏要跟他爭一爭。我們江湖中的寶貝可多了,五毒教有回魂命丸,少林寺有易筋經,天山派有寶冠神鹿,還有“救鬼不救人”舍醫師。我給你去找法子,就不信治不好你這病。朝廷的御醫都是庸人,你別信他們說的。這一劍是我刺的,差點要了你的命,我還欠著你,就不許老天爺把你收過去,你死了,我找誰還去?”

原縱沉默下來,又搖搖頭:“其實我欠你的,你欠我的,誰又說得清。就算我沒刺你那一劍,我還是會去給你找法子治病的。就算你還喜歡其他人,我還是會去找。就算你和慕寒真的斷上,我還是會去找。就算你變成街邊的一個乞丐,我還是會去找。就算我以後不和你在一起,我還是會去找。我一定要找到法子治好你的病,不因為我欠你什麼,只是因為……”

他輕輕俯□吻了下他的額頭。“我喜歡你。”

燕領半夢半醒間,依稀覺得有個聲音在耳邊溫柔地說了很長時間。可他費勁全力,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樣,聽不清他說的話。卻有股莫名的安心,就像是陷在鋪滿陽光的草甸中,天空藍得像不施粉黛的臉,那聲音如薰風從他耳邊拂過。

那一夜燕領做了很多夢,他以為早已忘記的事。家人們都沒有死,他還在那個種滿葡萄的院中學走路,門外的大哥騎著匹小馬,神氣活現地拿劍比劃著。吊床上睡著的老人,手中的書“啪”地落在地下,一隻毛蟲顫巍巍地爬上去,翹了翹胖胖的尾巴。

夢到這裡該結束了,要不然就難看了。他選擇自動跳過,卻還是沒控制住洶湧的記憶流。那個女人用只有骨頭的手捂著臉哭泣,放開手露出三個大洞的骷髏頭。東倒西歪的屍體瞬間都變成了枯骨,一個個站起來抖動骨頭,像是在活動關節。他們直直地伸出白慘的手臂,全都朝燕領插過來。他尖叫著後退,卻撞到一個人身上,他還沒回過頭,就被那人扔到背後。站在面前的不是骷髏,是個紅袍黑甲的將軍,擋在他身前。他鬆了一口氣,那是大哥麼。

不對,他心中忽然被恐懼攥滿,他再次回過頭去,大哥燕梁在院子另一側,被另一堆骷髏逼到牆角,手中什麼都沒有。身前的紅袍將軍慢慢回過頭,兜鍪下也是骷髏的臉,空洞的眼眶中淌下猩紅的液體。他的白骨爪猛然攥住了燕領的脖子,越捏越緊……那森白的牙齒咬牙切齒,狠狠詛咒著,“竊國逆賊,不共戴天!”

黑暗中窒息得幾乎要斷氣,什麼也看不見。黑暗中忽然走出一個清疏的身形,彷彿一縷佛光照進阿鼻地獄。像是撥灰塵一般撣去他頸上無形的束縛,只覺得身心俱舒。那人溫柔地拂過他的髮梢,輕輕說:“我喜歡你。”

黑暗中燕領任眼淚肆無忌憚地淌在那人懷中,反覆道:“不是我啊,不是我。”

第二天醒來,燕領一點也不記得這個夢了。軍醫帳中空蕩無人。

與此同時,原縱正策馬長驅,賓士在回平湖山莊的道路上。

想到這次回來又要跟爺爺說,他準備給燕領找法子治病,不惜跑遍整個江湖。原縱心中十分慚愧。遠遠看見爺爺在院中練書法,沒敢上去。靜在遠處默默地等。

原風曄站在桂樹桐蔭下,像極了鶴髮白衣的老仙人,瘦高如竹,精神叟叟。石青宣紙鋪在冰涼的石桌上,狼毫筆尖因為內勁蒸騰出白色的熱氣,氤氳了墨水,在宣紙上泅開濃淡相間的筆紋。這是爺爺最喜歡寫的“瀟湘體”,他自創的,結合了內功和筆畫,一幅字寫得跟國畫似的,濃淡相宜,潑墨成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