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也不敢多問,將滿腔的話兒壓下來,親自奉茶,婉玉絞了熱手巾給梅海泉擦面。
吳夫人問道:“老爺想吃點什麼?廚房裡有紅棗粥和瘦肉粥。”
梅海泉神色懨懨的揮了揮手道:“不吃了。”遠、達兄弟二人見父親神情不似尋常之態,心裡都打了個突兀,互相一對眼色,垂手而立。
梅海泉低頭坐了良久,抬頭看了看兩個兒子,又扭頭瞧了瞧妻女,嘆了一聲,道:“朝中幾名御史聯合上書參了一本,彈劾甄士遊等十五名官吏貪墨朝廷撥放的賑災錢銀,共計四十五萬兩。聖上龍顏大怒,將一干人收押在案,大理寺卿趙明謙奉旨查辦,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吳夫人道:“只要咱們清清白白的,哪怕他們”
梅書遠卻倒吸一口涼氣說:“甄士遊?他不是父親的得意門生麼?還是父親一手提拔竭力保薦的。”
梅海泉“啪”地一拍海棠几子冷笑道:“上個月朝廷裡剛傳出風聲,聖上有意調任我回京城,再高升一步。甄士遊是我極重用的人,左膀右臂一般,此時出了這麼一樁事,明擺著是有人背後下了絆子,衝著咱們來的。”
梅書達問道:“莫非他真貪了銀子?”
梅海泉道:“八成不錯了。甄士遊此人有才有能,在我手底下這些人裡是個尖兒,但手腳不乾淨,他原是窮苦人家出身,這些年隨著我一手提拔,他家裡光是兩進兩出的大宅就置備了七八棟。因他極有分寸,明白什麼該拿什麼不該拿,行事又小心,所以我不時敲打幾句,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隨他去了。”說著又怒道:“朝廷賑災一共撥了一百萬兩銀子,甄士遊這個混賬,竟帶了手下人貪了將近一半,如今多省都有天災,北方還有羅剎國來犯,聽說後宮裡連太后、娘娘們的份例都減了半,皇上因為沒銀子打仗心裡不痛快,正愁沒個出氣的,這一本奏上來真真兒是捅了馬蜂窩!這四十五萬兩我倒不怕,但甄士遊在我身邊十幾年,所知甚多,就怕將以前的什麼事牽連出來。”
吳夫人擔憂道:“莫非連咱們也要摺進去不成?”
梅海泉道:“先前我也提著心,京城裡來的幾位大人待我還是極客氣的,趙明謙與我在朝中本屬同一流,私交甚好,聖上派他來辦案便是有保我的意思。趙明謙也略透了口風給我,他們此番只是追查銀兩下落罷了,況這筆賑款我未挪動一分一毫,也不怕他們來查,怕只怕聖上治我個失察之罪,晉升調任無望,反遭貶斥,失了聖寵。”
吳夫人長長鬆了口氣,眼眶泛紅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老爺寬寬心罷,什麼做官做宰、高升低貶,我一概不管,只要咱們全家都平安無事我便知足了。”
梅吳二人乃是少年夫妻,感情極深厚。梅海泉聽吳氏如此說,不由感動道:“官場上的事你無須掛心,只將自己身子調養好了,嚴加管束內宅便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不準有絲毫差池。”吳夫人連連點頭。
梅海泉看了看兩個兒子,厲聲道:“你們兩個更要謹言慎行,不準惹是生非!尤其達兒,你素是個愛胡鬧生事的,不準再去跟那些個狐朋狗友吃酒耍樂任意妄為!這幾天收拾收拾行李進京去翰林院罷。”屋裡人齊聲應了。此時只聽門口丫鬟稟報道:“老爺太太,楊家老爺和三公子來了。”
梅海泉奇道:“他們來做什麼?”又因心中煩惱,擺了擺手道:“遠哥兒你去,就說我出門不在,讓他們回罷,今兒個不見了。”
梅書遠應了一聲轉身出去換衣裳見客。婉玉跟梅書達一同退出來,站在廊下,梅書達低聲道:“方才父親一直給母親吃寬心丸,我卻覺得此事”
婉玉緩緩點頭道:“只怕沒這麼容易,爹爹自然不屑貪汙賑款,但宦海沉浮,風風雨雨這些年,身上又豈能幹淨了?皇上派了三個部的大員來,這樣的陣仗掀起的風浪只怕不小,他急急打發你進京遠離是非之地,也是在做打算了。”
梅書達道:“不錯,皇上怕是要殺雞儆猴,若是尋常的小風浪,爹爹也不至於憂思憔悴至此了。”說完又擰緊眉頭。
婉玉默默想了一回,忽心裡捏定一計,轉身往前院走,待到垂花門處立定等著,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梅書遠便從外走了進來,婉玉急忙喚住道:“哥哥,楊家父子來所為何事?”
梅書遠道:“說是上門來負荊請罪的,楊晟之還要當面跪求爹孃原諒,母親昨兒個剛去了表叔家,楊家人的訊息得的倒快,今兒個就登門了。”說完又怕婉玉多心,道:“妹妹勿要多想,碎嘴的娘們愛傳這些個閒言閒語,過陣子就煙消雲散了。”
婉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