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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初半天說不出話,凌遠繼續道,“沒錯。你這倆年跟從前大有不同。但是……那是做事的方式,管理的能力,內裡,林念初就是林念初。這也不是院務會,林念初尤其不會跟凌遠這麼說話。說吧,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林念初動了動嘴唇,正要說話,剛才把材料遞給了凌遠之後就又跑回病房的小尹跑回來,衝林念初道,“我剛才又去仔細查了,身上可真不少淤血陳舊傷。我看他爸爸真是畜生,我看一定是他爸爸有了小三和那邊兒子,更欺負他,我瞧,刑警抓他媽,沒有辦法 ,可就這個虐待兒童,我看就能告他,饒不了這個畜牲……”
她並沒有注意到林念初幾次阻止她說下去的眼神,直道林念初打斷她,
“我知道了。這件事情該通知有關部門我們會交給院 辦公室按程式做。你去把今天下午收的6床的入院體檢做了。週一可是主任要抽查全科住院醫病歷。 ”
小尹滿腔的計分和熱情被她這麼不冷不熱的壓下去,心裡有點不甘,但是這位直接上司,溫柔和氣固然是兒科所有人的公認 ,溫柔之中,一直有著某種甚難動搖的堅決,卻也是大家共識,於是,只好答應著走了。
凌遠默然站了好一會兒,再開口,聲音略啞,
“是因為顧慮我的心情?”
林念初皺皺眉,後坦然道,“是啊。………下班時間了,一起吃飯?”
說罷往辦公室走,凌遠便就緩步跟在她身後,到了辦公室,站在門口,看著她脫下白大衣,很自然而然地拽得平平整整才掛上衣架,低頭在辦公桌上略收拾了一下,將外套穿上,包挎上肩膀,抬頭衝他微笑,倆人一起走出去。
他走在她身邊,側頭,看著她盤在後腦勺的髮髻,插在髮髻上的檀木髮簪,從髮髻到頸肩的優美的弧線,依然晶瑩潔白的膚色,似乎又回到了快20年前,第一次見到她,跟在她身後琢摸著捉弄她的辦法,盯著她簡單束起的馬尾巴在她的腦後微微晃的樣子。不久之後,他的生活忽然有了驚天動地的鉅變,他那天照常去學校樂隊彩排,彈需要表演的貝多芬第一鋼琴協奏曲,腦子裡很空,直堅持到最後結束,所有人都走了,他不想動,老師以為他還想自己琢摸體會,也離開,他伏在鋼琴上,很口渴,很累,心裡很空,突然間,胃裡尖銳地疼,他抓著琴鍵,大口的喘氣,當時眼前有許多星星,耳邊有許多不知是真是假的噪音---噪音的組成是女人的哭,夾雜著他的名字的哭,他眼前開始模糊的時候,聽見她的聲音,然後再很多金星兒之間看見她有點驚訝的,有點擔心的,有許多關懷的臉,
“凌遠,我給你倒杯水好不好?”
當時她對他說。
那是回來取落下的琴譜的林念初。那是在這之前,被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向所有哥們宣佈要追到手的林念初。那天她陪了他很久。沒有追問他怎麼了,沒有羅嗦他,但是抱著膝蓋坐在他旁邊的一隻凳子上,直到他那陣痙攣過去,緩過了口氣,喝了熱水,一句話也沒跟她說就自行離開。
這麼多年,竟然一倏忽,就過去了。如今,他經歷了比當時震驚了他的事實更猙獰的真實,看不見任何傷痕地作為青年專家,院長,走在當年不知道走過多少遍的路上。而她,他全心地愛和依賴過的她,曾經得償所願地嫁給了她愛的人,成就過當年他們口中的愛情童話,卻又將童話破碎,散落了一地的雞毛。
他忽然覺得幸運。他或者她。固然內裡,也許並沒有別人看見的外表的光鮮富麗,然而,卻畢竟還是離猙獰很遠。還是能從容地活著。
一路一直到在小蘇州坐下來,上了茶,凌遠才望著她的眼睛問道,
“你覺得,是徐淼因為精神狀態的問題,虐打了孩子?”
林念初垂著眼皮,半晌才抬起頭坦然道,“只是直覺。我不是這方面真正的專業人士。又因為如今徐淼涉及殺人罪,這個精神狀態的問題是個很重要的問題,那麼虐打孩子的證據,必然會是警方會調查清楚的。調查過程,可能簡單可能複雜,如果複雜的話,我想一定會很不愉快,如果讓你作為他的醫生,免不了地知道了解甚至涉及過程……我很不願意你會重新重溫一些很掙扎的記憶。是啊,未見得你沒有徹底地放下,但是也未見得,一定要你做他的醫生,他才能得到最合適的治療。我們……何必呢?”
“未見得。”凌遠淡淡地重複,閉了閉眼,再重複,“未見得。”
然後,給自己斟了杯茶,杯子在手裡飛快地轉,卻沒有半滴茶水潑出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