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6部分

魷眨 �

江淇握住她的手,看著她努力笑道,“你不要擔心我,我去江南瞧瞧,聽說那裡有當年你為水患奔勞時百姓為你建造的廟,常常有人去跪拜感念,回來講與你聽,好不好?”

她清楚皇命不可違,卻仍感知到前路的波濤風浪,與他無力低聲道,“我多想不准你去,哪怕陪你一道去,可除了眼睜睜看你走,我再沒有其他任何辦法了……我走不出去這裡一步,如果我走,我不敢想他們會將你怎樣……”

江淇將她擁入懷中,她側臉感受他胸膛溫度,聽他安撫道,“爾爾,我既要你等,就一定會回來。我答應你,歸來時,給你帶回一枝江南的榴花,好不好。”

她終於再次闔上眼,眼淚認命似的無聲淌下,攬住他的腰身,將恐懼狠命壓下,隨風啞然道,“那我要最好,最豔的那一朵,帶回來時,一瓣兒都不許掉……否則我便要鬧你的。”

他藉著月光看這重重宮闕,看他們身處其中的精緻牢籠,眼眸中滿是蟄伏的隱忍,他低聲與他的至寶許諾,“好。別說是一朵花,待我歸來,將整個江南都捧與你。”

而此一諾,卻終究空許。

七月初五,皇上將興建建寧織造府的訊息宣告天下,一時之間,除了京中朝臣,兩浙一帶首先引起紛紛議論,對帝皇此政褒貶各半。

這一夜,江淇只帶著東廠人來皇后宮裡例行稟報,鍾離爾看著他的眼,二人卻只得謹言慎行,在眾目睽睽下相處不過片刻。江淇私下裡將那套茶盞剩下的五隻交與清歡,並囑咐清歡盡心照顧皇后,隨即便帶人匆匆離去。

夜深時,清歡端進茶盞,她獨坐殿中,今日茶盞釉色為鵝黃色,淺淡的顏色不似明黃氣勢磅礴,反倒多了素雅。茶盞上繪樣的用色變換成了青藍色,圖案較之昨日還多了一條畫船,船頭站著一男一女,女子在前,依稀看得出是按著她與江淇二人模樣來畫的。

她手指有些許顫抖,接過來時,裡頭的枸杞與紅棗仍舊香甜,膩得她落下淚來。

忍著淚流的苦澀與這錐心的甜味兒,她一飲而盡,底下一行小字——柳畔清河行畫船。

七月初六,連爍下旨,宣告任命東廠提督江淇為欽差大臣,前往江寧織造府檢視建造、興辦事宜。江寧織造府對朝廷的意義非凡,人盡皆知,掌控了這裡,便是將帝皇王權的手臂伸到了千里外。江淇受命前去,不可謂不是帝皇心腹,一時間便引得朝臣紛紛來賀。

這一夜,他再未出現在坤寧宮。

她不知是怎樣捱過了這月升日落,夜半時分,眼睛偷偷哭得只覺得有些看不真切,第三隻茶盞釉天青色,似那日他們處在西五所落雨的天。

圖樣中畫舫前,多了兩隻活蹦亂跳,於水面嬉戲的錦鯉,盞底字細細辨認下來,上闕詞的最後小句是——心悅魚前。

心悅魚前,心悅於前。

說的是那日西五所二人對立的那一刻,還是圖上站在男子身前的女子?

抑或一語雙關。

她幾乎將銀牙咬碎,才能剋制著不哭出聲,她想,這個世上,像他一般細緻妥帖,對她這樣好的人,除了他,再也不會有了。

七月初七,江淇整裝待後日出宮往江寧去,傍晚時,皇后宣召東廠提督進坤寧宮,在皇帝安插的眾眼線宮人中,端坐了上首,只沉聲道,“本宮欲去西五所瞧瞧皇上乳孃,想請廠臣隨行護駕。”

將近兩天不見,他似是瘦了些,看得她心都要揪碎了。

江淇一如多年前,垂手恭立,只對皇后道,“娘娘吩咐,臣自當隨行,娘娘請。”

他與她前呼後擁,一前一後往西五所去,走在熟悉的宮道上,她似乎感受得到背後他偶爾的目光,可她只得剋制地維持脖頸的優雅弧度,目不斜視,與他各自無言地走完這條從前不知談笑並肩多少次的路。

章夫人近來身子不好,一屋子人太吵,她只跪在榻側握著熟睡中婦人的手,無聲哽咽了片刻。

離開時候她回首,眼睛掃過這殿中熟悉的一磚一瓦,再看他,卻只好低聲淺笑,說著今生最違心的話,“廠臣此次去江寧,便可見江南好風光,本宮從來嚮往,只好請廠臣平安歸來後,將那美景說與本宮聽聽。”

一句贅言,其他都不相干,唯獨平安。

彼時梧桐樹枝葉繁茂,雖是殘陽如血,可盛夏時節,晝日裡餘熱仍洶湧不肯退去,厚重的宮裝在身上被汗水濡溼,讓他們覺得黏膩。院中鳴蟬聲聲叫囂,卻不知為何那般撕心裂肺,擾得她心慌意亂極了,看著他最熟稔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