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許多事情,他也都做得不留痕跡,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所以太后並沒要他的命,只是削了他身上的官職,流放三千里。
前兩日寧謹服刑離京,宋予奪去見了他一面。
先前在太子身邊時,寧謹也曾風光無限,如今一夕之間天上地下,除卻模樣狼狽了些,竟沒什麼頹廢的跡象。相比於直接險些發了瘋的太子,他簡直就像個沒事人一樣。
“成王敗寇,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寧謹像是看出宋予奪的疑惑一樣,笑了聲,“有將軍親自來送,想來這一路上倒是能讓我免去不少麻煩。”
宋予奪簡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看向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帶上些惋惜。
“將軍是不是想問我,為何非要鋌而走險,跟著大皇子?”寧謹倚在柳樹旁,手上還帶著枷鎖,但姿態卻很是自在,抬眼看向宋予奪,“當年我父親在戰場上,為救你而死……”
他頓了頓,方才又笑道:“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我也不會去怨你,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你活下來會比別人更有用些。只不過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人必須要有用,才不會被捨棄。”
“富貴險中求,我願賭服輸,將軍也犯不著來可憐我。”
說完,他便由官差押解著離開了,但宋予奪卻為此悵然許久。
顧訣聽他提了此事後,感慨道:“你在戰場之上殺伐決斷,可在這些小事上,卻是格外心軟。”
宋予奪扯了扯嘴角,並沒反駁。
“還有一樁事,”顧訣得了閒,大有要將所有事情都同宋予奪講一講的架勢,“你家那聽音茶樓,近來的說書可都沒換過了,翻來覆去都是那幾折,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什麼時候能緩一緩啊?”
聽了他這話,宋予奪神情一僵,隨後方才說道:“那並不是宋家的生意。”
顧訣戲謔地看向他:“你還要瞞我不成?當初你在那茶樓發落了婁公子,不就是為著,這是你那位如夫人開的鋪子嗎?”
宋予奪臉上沒了笑意,顧訣被他這反應弄得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地問道:“我說錯什麼了?”
“那是她的生意,不是宋家的生意。”
宋予奪原本並沒覺著如何,可真到說出來後,才發現跟沈瑜這樣涇渭分明地劃清界限,並不是個輕而易舉就能接受的事情。
顧訣更懵了,及至知曉沈瑜早就離了京,帶著商隊到西域去做生意後,臉色變得十分精彩。先是錯愕震驚,良久之後驚歎了句:“我倒真沒料到她是這樣的性情,也難怪你對她牽腸掛肚的了。”
宋予奪被“牽腸掛肚”四字弄得皺起了眉,沒認同,但也沒反駁。
“如今事態穩定下來,你也沒什麼腿傷能拿來推諉,侯夫人只怕又要急著給你議親了。”顧訣幸災樂禍道,“你年紀雖大了些,可也沒到而立之年,加之攝政王看重你,想要與你攀親的絕不在少數。”
顧訣風流成性,身邊的紅粉佳人一抓一大把,後宅至今沒個夫人照看,但家中並沒長輩來管束,也算是輕鬆自在。如今倒是替自己這位好兄弟操起心來。
宋予奪對此敬謝不敏,尋了個由頭將顧訣給趕了。
第115章
由春入秋,算來已是半載,可卻像是彈指之間。
朝中變了天,攝政王大刀闊斧地改制,換掉了一大批朝臣。他與宋予奪私交甚好,也很清楚宋予奪的本事,自然不會像先帝那樣放著他賦閒在家,一股腦地將許多事情都交給他來料理。
宋予奪再也沒法像當初那般閒適,幾乎撈不著什麼空閒。
書房中擺著的遊記再也沒翻過,窗邊棋盤上還擺著一局殘棋,宋予奪吩咐了侍女不必收起,至今仍是沈瑜走時的模樣。
而沈瑜慣用的那兩套茶具也沒人再碰,束之高閣,不知何時積了灰,提醒著他何謂時過境遷。
“老夫人早些時候令人傳了話來,說是您若得了空,到她那裡去一趟。”
趙管家盡職盡責地傳了話,半句都不敢多說,他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人,自然能看出,自從如夫人走後,將軍對待西府老夫人的態度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宋予奪自然不會為了沈瑜去忤逆自己的祖母,但若說心中毫無芥蒂,也斷然是不可能的。他換了常服,獨自一人用過飯後,才去了西府。
老夫人一見他便皺起眉來,先是念叨了兩句,而後方才道:“你年紀也不小了……”
這已經是老生常談,這半年來宋予奪不知聽了多少次,壓根眼都不抬,端過茶盞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