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兒!”青驪情急,明明知道慕空就在身邊,卻偏偏無法觸及。
“把那孩子放了。”漸離沉聲,袖中的手卻緊緊握著青驪。
依舊無人應答。
“做奴才的看不出厲害輕重,將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疾言厲色的一句,平息在不屑一顧的話音最後,再不多說一個字,也不去看身邊困惑驚訝的女子——他已經料到她此刻的的神情。
她瞬間明白了什麼,但被他牢牢握住的手怎麼也抽不開,而現今的情況,又迫使她即使再不甘願,也只能這樣站在他身後,再一次接受他的庇佑。如這三年時光,他將她困頓在他的預謀裡。
“一。”他冷峻的神色凍結了原本柔和的月光,掌心裡握住的那隻手,不願卻不得不屈服地接受此時他給予的溫度。
“二。”他終於回頭,連最後一絲佛光慧眼的偽裝也就此卸去。眉目裡寫滿紅塵情纏,注視著詫異卻也憤恨的女子,而他,笑容不減,卻是陌生了。
最後一聲未起,就有人從樹上跳下,一隊護在漸離與青驪身前,一隊與之對立,其中一人正保證已經昏厥的慕空。
“空手而歸,屬下實難回去交代。”抱著慕空的黑衣人為難道。
“那是你們的事。”漸離不屑,“回去告訴二弟,讓他不用再多費心思,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好。”
“這是顧帥的命令。”來人道。
“爹?”漸離微微吃驚,卻也很快恢復神色。他的目光如同此時已經變冷了的月華,清絕冰涼,道:“我會親自帶人回去,讓爹放心就是。”
來人猶豫片刻沒,道:“我等遵從大公子之命。”言畢,遂將慕空交付,就此離開。
漸離卻是明白了其中原有,低聲道:“你倒是動作快。”
青驪但見那人交出慕空,遂趁漸離出神之際上前搶過孩子,抱在懷中。藉著月光,她見慕空黯然沉睡的臉,懸著的心才算放下。
“你勢必是要跟我回雨崇的。”身後停下的男子聲音也有無奈,卻再不是過去灰衣僧人安寧裡的清潤。
“空兒不能去。”她知道局勢無法扭轉,也只能盡力周旋,力保慕空不用跟自己一樣受制於人。
“我更不能放了空兒。”漸離語調冷冷。
“你還是現在就動手殺了我吧。”青驪絕然。
“你以為我不會?”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神情複雜,不知為何,當真就想一劍了她性命,結去前塵糾纏。
青驪將慕空抱起,不顧漸離此時眼光,徑直走向茅屋。
她走得有些艱難,卻不曾有半刻停留。月下樹影斑駁,照在她素色的長裙上,漸漸沒成了一色,清清冷冷,朦朦朧朧的一片白色。
夜露未晞,晨光初上。
慕空還在昏睡中沒有醒來。
青驪已經靜靜守在孩子身邊一個晚上,隻字不言,絲毫沒有理會同樣就坐在這間屋子裡的另一個人。
手中還是那串念珠,卻沒有撥起,他闔眼靜坐,像在等著什麼。
“七姑姑……”慕空模糊地嘟囔著,看見青驪倦色深深的雙眼,問道,“七姑姑,怎麼了?”
慕空彷彿忘記了昨夜那一刻生死驚魂,這卻教青驪欣慰。她搖頭,道:“我睡不著,過來看看你。時間還在,再睡會兒吧。”
慕空點頭,又閉眼睡了過去。
青驪替慕空掖好被角,起身出去。聽見身後跟來的腳步,她又一直走到了那方小坡上,看著晨曦微光。
“你覺得易家的人可以做得比我好?空兒跟在他們身邊,一定是好的嗎?”漸離問,卻口吻不善。
“三年了,空兒已經快要忘掉原來對你莫名的仇視,卻偏偏,原來一開始他對你的敵意就沒有錯。”她並不想承認這樣的殘忍,如同舊年的倚仗一一崩塌,在她逐漸習慣了漸離之後,居然會有這樣的逆轉,但這一次,她冷靜了。
“空兒也可以選擇是不是真的要與我敵對。我也有足夠的時間,等他做出決定。但在此之前,你們必須跟我回雨崇。”他走到素衣女子身邊,將視線鎖在青驪顰蹙的眉間,一字一頓道,“誰都不許離開。”
“我沒有任何可以反抗的籌碼,昨晚是我太沖動。我必須活著,為了空兒,也為我自己。三年裡的一切,你從來沒有騙我,如果沒有昨天發生的事,也許一輩子也就這樣過了。”她轉身迎上男子幾近審視的眼光,不卑不亢,甚至感覺到他眼底一絲的冰冷,卻教她不由慘笑了出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