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很敬服,不論別的,單就舉賢薦士這事就讓他佩服了,不嫉賢妒能,不蓄私客,凡所舉薦必是坐定在丞相司衙內考較,一有所得必報天子,私邸不見生人,除了必要的禮節,不去串連。事母孝、待弟悌、與兄友,不蓄婢妾,行止有禮,很讓家風嚴謹的石德佩服。
聽說他是太傅,而自己被點為少傅的時候,石德很是激動了一陣。待旁聽了韓嫣的課程後,覺得韓嫣確實有點墨水,教課也算生動。但是,那些教劉閎的“把戲”近乎墨家,讓石德很不痛快。
“玩物喪志啊!”石德常常感慨,“太傅怎麼不把太子往正道上引呢?太子是儲君,未來的天子,是要著眼天下的。這些小事,各有專人司其職,太子把眼光放在朝政上才是正理。”
直到出了欒大的事情,石德的情緒才有所好轉。此時聽到劉閎又跟錢較上勁了,石德又頭疼了,他也不是腐儒,儒家如今只是諸子百家中的一派,也沒有至上的地位,石德只是覺得未來的一國之君被太傅影響得鑽進錢眼裡,實在不是個好現象。
劉閎悲憤地看了一眼石德:“少傅,朝臣要領俸祿、國家要賑災、養兵衛國、賞有功之臣,孤還想辦學校、啟民智,讓天下人不要被騙子輕易騙了……這些都要錢啊~不言利,這些事情辦不來啊~”
石德啞然。
韓嫣道:“言利不言利的,關鍵是看言利是為了什麼。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才是正理。當然,也不能因為自己是好心,就一味求取無厭,要注意‘度’,事緩則圓。否則,好心辦壞事,豈不可惜?”
劉閎受教地點頭。
“不問錢財,做一清高之士,誰都願意。只是這天下總要有個當家人,太子知道世情,總比不問盈虧只管花錢要好。”韓嫣看向石德。
石德想了想,道:“雖是這樣,也不能太重視這些了,禮儀德教詩書都不能偏廢。”
“這是自然,以後,討論這些事的時間不超過三分之一,餘下的三分之一學詩書,三分之一習朝政。”
“也好,”石德同意了,“聽太傅的。”反正衛青那傢伙是不指望了,一問搖頭三不知的主兒,許是因為齊王的關係,一直在避嫌,還是別難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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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嫣帶著劉閎用黃土堆起了河道的模樣,講解水土保持問題的時候,石德也勉強在一旁聽著。親見了流水衝過兩塊對照地,一種植草木,一光祼,結果後者泥沙俱下表演了一把和稀泥,另一個就要清許多。石德承認這些雜藝於國也算有益,只是:“這些更該讓底下人去學,學了好為國效力,這教給太子算什麼呢?”
“至少讓太子知道大概是怎麼一回事,想使喚人做事,也要先知道事情是什麼樣的,省得被矇蔽了。”
石德道:“這些東西固然有用,也比經學吸引人,只望太子不要太入迷。”
劉閎忙站好應了,石德這才踱了開去,留下韓嫣與劉閎。
黃河是因為泥沙大才決口的麼?
比劃著模型講解地上河、水的流速、泥沙沉積。
便是水土保持,也有麻煩。本來這黃土高原上也是鬱鬱蔥蔥、樹木茂盛的。現在,木頭哪兒去了呢?
答曰:做題湊了。
皇帝用的,叫做黃腸題湊,即柏木黃心,即去皮後的柏木。棺槨周圍用木頭壘起一圈牆,上面蓋上頂板,就像一間房子似的,外面還有便房。天子以下的諸侯、大夫、士也可用題湊。但一般不能用柏木,而用松木及雜木等。但經天子特許,諸侯王和重臣死後也可用黃腸題湊。
用的都是幾十年以至百年以上的大木。動輒幾千根上萬根的木頭用來壘一座冥宅。帝王將相有多少人?他們的妻子也是要用差不多的規格來下葬。漢之列侯,於今近兩百,帝后十餘人。
那,草呢?開荒開掉了,人口越來越多,田地養活不了那麼多人,只好開荒。本是好事,
氣候又漸乾燥……
劉閎實在難以接受展現威嚴的皇陵居然是黃河氾濫的一大禍首,神色很茫然。韓嫣道:“想什麼呢?若是高祖時砍一棵樹再補種一棵,到現在補種的也都能用了。”
劉閎大力點頭:“對對,這與不要焚林而獵、竭澤而漁是不是一個道理?”
“正是,做事不能殺雞取卵。”
同樣的事情,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劉閎看到了不要竭澤而漁,劉徹聽了之後卻翻開了簿子,開始清點列侯的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