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此說來,為錢財殺人的可能性便增加了。兇手不可能與這些人同時有仇,除非收了別人的買命錢。”啪地一聲捏開一枚花生,青衫男子眼中光芒一閃而過。“也許當真是刺客集團死灰復燃。”
“什麼?”易秋樓剛想問個究竟,門口突然捲入一陣旋風。緊接著一個清亮的聲音道:“怎麼回事?是誰殺了老師?”
在場眾人眼前都是一亮,那是一名女子,帶著兩個侍女。側面看去,身上穿著的並非綾羅綢緞,而是男子式的素白長袍,袖口緊束。髮髻也不是時下流行的高髻,卻是天然雲鬢挽起,只插了一支豔紅通透的珊瑚簪子,簪頭刻成一朵蓮花。
易秋樓臉上表情又是吃驚,又是歡喜,連忙拱手行禮,道:“郡主!你怎會來這裡?”
還未回答,身後一名小侍女已經開口:“劉學士是郡主的老師,教習琴藝已經好幾個月了,郡主為何來不得?”
“咳,豈敢豈敢。下官的意思是,這裡剛發生兇殺事件,恐怕對郡主不利。”
“無妨。”來人這一句斬釘截鐵,毫無辯駁餘地。轉頭看著地上死屍,臉上竟無一般女子常見的恐懼之色,而是嘆了口氣,鄭重行弟子禮。而後才轉過頭去,低聲道:“誰殺了他?”
“正在勘察,”易秋樓終於有了插話機會,連忙殷勤道:“郡主不必擔心,有下官在此,定能擒獲真兇,為劉學士。”
截斷了他的話,女子道:“不必多說,只要你擔保一件事:三日之內,讓兇手伏法。”
“這這”
“這是強人所難。”接話的卻是一直袖手旁觀的李淳風。女子霍然回頭,如驚鴻一瞥。恍惚一道白光,又或是一輪明月,李淳風突然明白方才易秋樓為何如此誠惶誠恐。額際開闊,雙眉淡遠,是聰明智慧之相;鼻高而挺,李氏皇族特有的隆準顯示出柔弱外表下隱藏著的決斷和勇氣。總體說來,這面貌絕非十全十美,但只要看她一眼,便再難將眼神分向別人。如皓月當空,群星自然黯淡無光。
“你是何人?”
“閒人。”
目光轉過,女子不再看他。“長史大人,官衙辦案,何時允許閒人旁觀了?”
“既不容我旁觀,為何又容郡主限定時日?”
“你說什麼?”這一回雙目注視對方,隱隱含有怒氣。這女子雖然容貌秀雅,卻天生有一種威儀,令人不可逼視。年長侍女已經喝道:“大膽!怎敢對拂雲郡主無禮!”
眼中掠過一絲瞭然之色。長安城中,拂雲郡主之名無人不知。她是太宗二姊平陽公主與柴紹的女兒,一向深得皇帝歡心。平陽公主性情堅毅,膽略過人,曾為李淵起事召集兵馬,儼然女將軍。後病逝于軍中,高祖痛悼,親手以軍禮葬之,女子而葬以將軍之儀,王朝歷史中可謂空前絕後。此後不久柴紹也謝世(注),太宗與長孫皇后對這孤女頗為憐惜,詔封郡主,並將當初宇文化及私邸賜予。京中盛傳她的美貌,與楊淑妃、莫邪夫人並稱。
“郡主息怒。”李淳風微笑拱手,彷彿未看到對方神色。“在下只是就事論事。郡主雖是皇親,卻無實職,對於官衙來說,你我都是閒人。何況凡事皆有來龍去脈,水到渠成,急不得也緩不得,倘若硬要以威勢相壓,限定時日,除了打亂正常辦案步緒之外,毫無用處。”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易秋樓在一旁又是咳嗽又是暗地裡扯袖子,不欲他說下去,李淳風卻置之不理。果然,話音方落,女子臉上便起了兩朵紅雲,雙眉也攏了起來。她地位尊崇,深受皇恩,加之容貌美麗,身邊人對她的意旨,往往不願、不敢也不忍拂逆,便是小小違拗,也將視為怪事,何況當面頂撞。長史張皇失措,此人生性風流多情,對拂雲郡主一向甚為心儀,此刻見她變色,顧不得官場威儀,連忙圓場道:“全怪下官辦事不力,郡主莫要動怒”
拂雲郡主擺了擺手,不讓他繼續說下去。臉上紅色漸漸褪去,忽地斂衽為禮。“此事是我孟浪,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啊?”大驚之下易秋樓幾乎忘了回禮。“這哎呀這”
女子不再理會易長史,目光轉向李淳風。“先生所言甚是,拂雲受教。”
微微一笑,青衫男子恭敬一揖,目送拂雲郡主遠去。易秋樓這才從剛才的驚訝中回過神來,看了身邊人一眼,正要責怪他不知進退,門外匆匆走進一名兵士,手上提著一隻小小包裹。
“易大人,剛才有個乞兒,說是要將這包裹交與你。”
“什麼東西?”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包裹是青布的,看起來甚